我眉头微蹙,不说话了。
<4>
只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婵芸有些异样。
她总是走神,时常会看着我发呆,笑起来显得生涩,而且,动不动就要留合照。
我几次质问她,她闪烁其词,避开我的眼神,每一次都想要蒙混过关。
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与她大吵起来。
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
我气势汹汹地问她:“你最近搞什么啊?要闹分手啊?”
雨水浸湿了婵芸的长发,她含着泪,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阿光,我要去日本念大学了。”
我呆了呆,没反应过来,“那个,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
她擦掉眼泪说:“我大概不能嫁给你了。”
我傻了眼,机关枪似的追问道:“你能不能爱点国啊?日本有什么好啊?从小受的那么多社会主义教育都去哪了?你这不是叛变吗?亏你小时候还是大队长呢!”
我和她绕来绕去讲道理,一心想要把她留下来。
她摇了摇头,咬着牙说:“我妈要去日本陪外婆。”
我说:“那你可以不去啊。”
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爸过世了啊!”
雨势渐大,我嗫嚅的声音被雨水声吞没。
“你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我们不欢而散。
最后,婵芸还是跟随她妈妈去了日本。
这于我而言,是件无比遗憾的事。
因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下定了决心,想要好生照顾一个姑娘。
奈何,却这样无疾而终了。
我为了她的离去伤心不已,如玉陪着我喝了好几天酒。
他也很感叹,大舅子和妹夫做不成了,没法亲上加亲。
临行前,婵芸问我:“小黑还好吗?”
我淡淡地说:“它已经不在了。”
她说:“你浪费了我们很多年。”
我无语。
不知不觉,已过经年。小黑过世,而我长大成人。
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来到我身边,复又离开。
像是一部青春电影。
<5>
上海和东京其实相隔不远,时差也只有一个小时。
好几次,我都涌起去看望她的念头,却一直缺乏这份勇气。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联系变得越来越少,我们也愈来愈像陌生人。
这才想起,原来上海和东京毕竟相距近2000公里。感情终究会被距离稀释,而我们,也终究会把小时候的约定都淡忘。
前几年,通过电话号码加了微信,礼貌地寒暄了几句。
她问我:“你还好吗?”
我说:“我不太好。”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有回我,只是打了个笑脸。
基本上,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对白了。
我一直留意她的朋友圈动态,但是从不点赞,也不评论。
她在日本的生活很好,而那边的景色,也的确很美。
她养了一条泰迪,居然也取名“小黑”,到哪里都带着。
可是,这明明是条棕色的狗,好不好?
奇怪是奇怪,有的人,明明彼此牵挂,偏偏要假装陌路,只因为过往的互相伤害,谁也不敢先去做那个坦白心绪的人。但这些心绪轻轻触碰就会泛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依旧很怀念那个艳阳高照的夏天,和那个走过了我好多个岁月的小女孩。
我倒是一直想要娶她的。
<6>
就这么又过了好几年。我许下过一些誓言,辜负过几个人,同样地,也轻信过一些谎言,遭遇过几次欺骗和背叛。
日子过得不算坏,却也不见得有多好。
后来倦了怕了,干脆就孑然一身,不再去想结婚生子的事。
直到有一天,如玉来找我,他告诉我婵芸要回国了。
我对着他怔怔地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
如玉拍拍我的肩膀促狭地说:“妹夫,我看好你噢。”
在那天下午,我收到婵芸的微信:“我明天早上到虹桥,你要不要来接我?”
我很干脆地秒回道:“好。”
心里一阵按捺不住的狂喜,原来啊,我一直都在等着她回来。
只是,当天晚上我试了好多身衣服,都没有找出一套特别满意的。
在机场里,再见到她,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熟悉的微笑,浅浅的梨涡和弯弯的眼睛。
长发披肩,斜斜的刘海,也多了几分女人味。
我问她:“怎么舍得回来了?”
她说:“我的小黑快到青春期了,躁动得很,我打算回国给它找个帅气老公,因为很久以前,曾经有人骂过我不爱国。”
我撇了撇嘴说:“麻烦说人话。”
她笑着说:“看过很多美丽风景,遇过一些还不错的人,但这么些年,却依旧最怀念那个夏天。所以我请示过妈妈,然后决定,回来嫁给你……”
她踮起脚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皱了皱眉头说:“可是,这么多年,你都不来找我,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我淡然一笑,“那为什么你要浪费我们这么多年?”
婵芸皱着眉头说:“我要陪妈妈,妈妈也要陪外婆,只是,我想等我长大以后,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你啊。”
我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很认真地问我:“那……小时候的约定还算数吗?我现在已经是老姑娘了,都快嫁不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当然了,傻丫头,我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长大。”
她笑着说:“我也一直都想嫁给你,小黑就是我的嫁妆。”
#我们曾经约定要相守一辈子,所以无论多晚,只要你循着旧路回来就好。我会一直在走散的原地等你。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你也会一眼看到我。因为,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身上会闪闪发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