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有哗啦的雨声和鬼号一般的风声,世界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中。他感到无边的寒冷黑暗,无助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如失明一般站在那里,没有目标地点,没有搜寻经验,像一只无头的苍蝇,面对这茫茫黑暗,复杂地形,无处下爪。他想起长久以来失明的玖玥,那样漫长的时光,她是怎样一个人孤独的面对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走不出黑暗的樊笼,逃不开命运的桎梏。
“玖玥,玖玥,你在哪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啊?”他无助地冲着苍茫的山野大喊起来。
回声夹杂在雨声里,像一种野兽的哀鸣。
一阵肆虐的大风翻卷过来,将他手中的伞掀起来,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向后拖去,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后脑勺忽然骤起一股凉气,他踩到一个湿湿的软软的东西。
他颤抖地掏出仅剩下一格电的手机,鼓起勇气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一束白银样的细小光亮刺破黑暗和雨幕,投射向地面。
一个红色的阿狸布偶,吸饱了雨水躺在地面上,它完全失去往日的可爱,像一坨变形的尸体,鲜红的颜色显得刺目而可怖。可卓然忽然想起来,玩具店的那个女孩不是说,玖玥临走的时候,自己掏钱买了店里一只阿狸,难道就是这只?
这时,他看到一条隐秘的小路。山上的雨水将枯枝和腐叶冲刷下来,遮蔽了本就窄小的山路,形成一条沟壑,但仍依稀可辨,这是一条“走得人多了,就成了路”的那种野路。他仿佛听到神秘的暗示,那一刻,他几乎确信,玖玥来过这里。
卓然将那柄老式的黑伞合起来,以伞为杖,踩着这条隐秘的山路,朝山上徒步行走,一边走,一边大喊玖玥的名字。他全然没有想到,没有任何救援和防护措施的自己,在雨中的山上行走,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玖玥,玖玥,你在哪里?”
“刘梦熊,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玖玥!你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大,可很快被一波一波的风雨声淹没了,但他分明听到,一句句微弱的回应,自不知名的暗处传来:“卓然!卓然!”
他停止呼喊,那种微弱的回应也随即消失了。雨越下越大,他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他沮丧地蹲下来,抱头掩面,他怀疑自己幻听。
“卓然,卓然!”
那种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8
一阵急促的雨点,将她从一个短暂的浅眠中砸醒,雨水混着一股山林间特有的腥味,从小腿上爬过,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她动了动,想站起来,却发现右脚如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移动。
她想起刚才的梦,梦里,她迷路了,卓然一直在远处喊她的名字,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声声焦灼:“玖玥,玖玥!”
又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在梦中,她现在身处一个陌生的她无法辨识的荒郊野外,而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是卓然,是卓然的声音。
她惊喜地叫起来:“卓然,卓然,是你吗?我在这儿,卓然!”
那个声音,忽然又消失了。
雨好像停了,世界安静得可怕。
她甩甩脑袋,努力地回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梦熊,刘梦熊呢?她隐约想起来,白天,他来接她下班,说卓然送完外卖直接去楠楠家等她。是的,他们几人约好了要去看望楠楠的,为了让楠楠开心,她还特意在柜台挑选了一个可爱的阿狸布偶。
刘梦熊带她来到街上,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她依然不能原谅刘梦熊,一路上没怎么跟他说话。两个人一路都沉默不语。
去楠楠家的路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长,怎么还没到?
“还有多久才到啊?”她忍不住问他。
“快了,快了。”他说。
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那些嘈杂的车马喧嚣,都到哪里去了?风声变得凛冽坚硬起来,她竟恍惚听到路边有农妇叫卖“X县葡萄”的声音。玖玥想,X县的葡萄很甜,一会儿下车应该给楠楠买一些。
“是到楠楠家门口那条安静的小巷子了吗?”她问刘梦熊。
“嗯!是、是啊!”他支吾着,声音变得好奇怪。
“咦!下雨了呢!”几滴雨从车窗外飘进来,滚在玖玥的胳膊上,她想拿出手机,给卓然打个电话,问他到了没。鼓弄了半天,手机却怎么也打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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