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苏挽月顿时怔了一下,《神奇秘谱》这本书在现代都有很多人读过,它的作者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七个皇子、受封为宁王的朱权。这位锦衣公子竟然说宁王是他的“先祖”,那么他岂不就是宁王的嫡系子孙?
“家父世袭宁王,在下系宁王府世子朱宸濠。”锦衣公子毫不隐讳,一双黑眸里闪过淡淡的倨傲神情,“冷霜迟竟然从未和你提起我么?”
果然是宁王世子朱宸濠!
苏挽月脑子里顿时如电光般闪过,原来……他就是宁王世子?那么,司寇青阳的妹妹司寇玉烟所嫁的人就是他了?难怪那天司寇青阳与他见面的时候两人表情那么奇怪,理论上司寇青阳还是他的前女友兼大姨子。
她打量了朱宸濠一眼,心里却在暗想着历史上对此人的“记载”。据载,宁王朱宸濠为人风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的先祖、明太宗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王朱权是琴艺冠绝天下的一代宗师,曾亲手制作出了闻名天下的宝琴“飞瀑连珠”。在明武宗年间,朱宸濠试图仿效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役”谋朝篡位,最后兵败被杀,结局十分悲惨。不过,现在是明朝成化二十三年,连明孝宗朱佑樘都没有登基,朱宸濠还很年轻,他只是“宁王世子”而不是真正的“宁王”。
如果按照朱家子孙的辈分排列,朱宸濠貌似还是朱佑樘的小皇叔,比他整整高出了一个辈份。
朱宸濠姿态优雅地从袖中取出一块洁白的锦帕,将那根箫管上的雨雾拭净,然后语气轻快地说:“那些曲谱我都很熟悉。你若是初学,能如此已经难能可贵了。”
苏挽月摇了摇头,很客气地说:“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在你们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你何必这样谬赞我?”
“高山流水,琴为心音。”朱宸濠将那管紫箫收起,凝望着她说,“弹琴之人为的就是找寻那一片心灵净土。你可以在音律与音韵之间,架扁舟漂泊于五湖四海,也可以倚窗独赏秋夜里的鸿雁高鸣,知音在每个人心里,也在每一首曲子里。”
苏挽月趁着低头调整琴弦的机会,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这个“小宁王”,他看上去十分有性格有头脑,行事也很缜密有序,的确具有一代枭雄的风范。不管这个“朱宸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音乐方面,他确实遗传了宁王一脉的天赋,能够将琴声的精髓理解得如此透彻,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要下大雨了,”朱宸濠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幕,“我们回草庐去等冷霜迟吧。”
他们二人一起站来冷霜迟的草庐之前,苏挽月抬头远远地看着雨雾中走来一个人,他身形俊逸,肩披一件鸦青色蓑衣,手拿一柄油纸伞,柔亮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正是冷霜迟。他缓步走进草庐,摘下竹笠,又将肩上的草药篓放在桌上,对朱宸濠说道:“山间大雨阻路,让小王爷久候了。”
朱宸濠轻轻掸了一下衣袖上的水痕,笑着说:“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一首新曲等你来品评,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
冷霜迟转向苏挽月说:“我昨日酿了几坛新酒,你可不可以替我去检查一下,看看密封妥当了没有?”
苏挽月料想他们二人所说的内容又是那些高深莫测的“曲谱”,以她目前的水准基本上听不懂,立刻答应着说:“我这就去!”
等到她走出草庐,朱宸濠看着她的背影,仰头扫了冷霜迟一眼,说道:“我刚才特意试过她的音乐悟性,算得上是个知音之人。只可惜她容颜尽毁,实在有碍观瞻。否则倒是可以作为我府中乐妓人选,将来或许还有机会进宫侍奉圣驾。”
冷霜迟淡淡应道:“容颜尽毁,未必是一件坏事。当人的身体有残缺的时候,心境反而更加安宁。”
朱宸濠将一卷曲谱拿出来放在桌案之上,笑道:“你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只是像你这样的人太稀有,毕竟世间大部分的男人都和我一样,还是希望身边之人既能赏心,又能悦目才好!”
冷霜迟并不接他的话,低头凝望着桌案上的卷册,轻声说:“你新创这首曲谱,确实很新奇别致。”
苏挽月走出草庐不久,抬头发现雨势越来越大,她担心贸然跑去藏酒的山洞会淋成一只落汤鸡,立刻抽身折返回来。她的轻功身法向来很好,返回草庐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她轻轻巧巧地从屋檐下取了雨伞,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冷霜迟用一种很奇异的声音说:“……烟雨楼决不会接这种生意。”
这种口气完全不像冷霜迟平时说话的习惯,他平时语气温和,从来没有半点疾言厉色,但这句话却是铿锵有力,态度极其桀骜。
苏挽月顿时停下了脚步,她屏住呼吸静听里面的说话声,只听见朱宸濠接着说:“如今由不得你们了……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难道你想就此收手,独善其身么?”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草庐之中良久都没有任何声音,两人似乎陷入了沉默。
苏挽月只听到这几句,因为担心被他们发现,不敢再继续窃听下去,只能悄悄地离开了草庐。她一路向酒窖行走,心头却疑云密布:难道刚才冷霜迟是故意将她支开的?那个所谓“烟雨楼”是什么机构?“在同一条船上”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小宁王朱宸濠会对冷霜迟说那种暗带威胁的话?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十分密切,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恐怕并不只是“以琴会友”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