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他透过车镜看她,眸色极深:“别闹,可好?”
声音温柔,带着压抑下的诱哄,如此放下架子,主动示好,让一旁的石涛险些被口水呛住。
如果不是坐在车里,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关于“不好”两个字在阿笙嗓子里滚动了好几圈,终是不复踪迹,这样一个他,她无法拒绝。
……
到了监狱,趁着陆子初停车,石涛大概问了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待石涛听完,忍不住心生感慨:“以前叫她顾大胆,还真是没叫错。”说着碰了碰陆子初的肩:“你多让着她点,没事多帮帮她啊!小丫头第一次就接手这么大的案子,压力可想而知了。”
见陆子初眸光正望向前方跟狱警说话的阿笙,石涛“啧啧”舌,“我看阿笙这气,怕是一时半刻难消了。”
陆子初没有因为石涛的话皱眉,但却因为阿笙的话皱了眉。
她对他说:“你在外面等我,我想单独跟他说说话。”她之前感受到,太多人看着刘禹,会让刘禹觉得很不自在。
陆子初是不放心的,好在站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否则绝不会放任她单独和刘禹呆在一起。
……
刘禹,水果店店主,25岁,顾客陈某前来买水果,因为陈某发牢***说水果不新鲜,刘禹辩驳中双方发生了争执,随后互殴,后来刘禹不想把事情闹大,息事宁人。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但一个星期后的晚上,陈某却伙同卢某和蒋某前来砸水果店寻机报复,刘禹被三人拳打脚踢之余,失控之下拿起水果刀,失手刺死了卢某。
阿笙上次见刘禹是在一个星期以前,那时候他沉默的坐在她和许晓对面,消瘦的身形,绝望的眼眸,仿佛一阵风就能瞬间吹走这个年轻人。
刘禹坐在阿笙对面,低垂着头,面上一片死寂。
阿笙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刘禹,随后转眸看向狱警:“你好,能不能帮刘先生解开手铐?”
狱警有些为难,显然没少跟陆子初打交道,朝外看了一眼,陆子初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狱警解开刘禹手铐的时候,他有些意外,飞快的看了阿笙一眼,总之很复杂。
一副手铐看似圈住的是刘禹的双手,其实圈住的是他的希望。
阿笙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刘先生,我打算为你进行无罪辩护。”
“……”刘禹手指蜷缩了一下,好久才哑声开口:“辩护代理费,我家里出了多少钱?”
这话隐含讽刺和讥嘲,但却并未激怒阿笙,她说:“我可以不要钱。”
“不要钱?”刘禹无疑自信心很强,已经开始冷笑了,终于抬眸看向阿笙:“那你是为了什么?想要因为我的案子一战成名?还是想要出头风光一把?”
任由刘禹如何刺激阿笙,阿笙都面不改色,沉静叙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被群殴,之所以反抗,是因为太痛,你不想再痛了,你很恐惧,于是随手拿起了那把水果刀,但你没想到卢某会死在你的手里,你当时吓懵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错手杀死卢某……”
“不要说了。”刘禹开始暴躁起来,似是忽然间回到了杀人现场,情绪很激动:“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杀了人,我偿命就是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辩护。”
阿笙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如果你有机会出狱,又何必一直呆在监狱里呢?”
“你管我?你以为你是谁?没人能帮我,我也不让人帮我,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彻底毁了……”刘禹嘶吼着,越说越激愤,狠劲上来,隔着桌子一把抓住阿笙的手:“你说你能帮我,全都是骗人的,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一直关注里面情况的陆子初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已经开始喊狱警开门了。
“我是认真的。”阿笙毫无畏惧,手臂纵使被刘禹抓着,也不显慌乱,反而眼神坚定的看着刘禹,那一刻她分明看到刘禹的眼神狠狠挣扎了一下,但因为狱警开门,让他变得越发躁动偏激。
“胡说——”伴随着一声厉吼,阿笙被刘禹一把甩到了一旁。
那天阿笙跌进陆子初有力的怀抱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极稳的握着她手腕,查看她红红的手臂,眼睛冷沉的可怕,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早就上前还击刘禹了。
而刘禹呢?被狱警按压在桌子上,阿笙在陆子初的怀里,分明看到刘禹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滑落。
她在想,人在绝望无助的人,其实最害怕的是一双双无情的眼睛,换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她是刘禹,此刻最需要的也许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只要充满温暖,对于他来说,就都是最美好的。
……
那天回去,石涛开的车,上了高速,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盛夏夜晚,这座城市霓虹斑斓。
刘禹那么瘦弱一个人,发起狂来抓人力道却是惊人的重。
刚开始不觉得疼,如今精神放松,反倒觉得手臂火辣辣的在发烧,低头查看时,陆子初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青紫肿痕落入眼中,陆子初眸色暗沉,看不出情绪:“下次还打算解开当事人手铐吗?”
“可能还会。”
他似是动了怒,手指使力,她手臂更痛了,阿笙也有点委屈,这边还没有把手臂从他手心里挣出来,他已经伸出另外一条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滑过她的腰身,握住了她的右手。
于是,转瞬间功夫,两只手都被他覆盖在掌心下,他先是不动,似是在试探她的反应,等了几秒,见她没有闪避,这才与她手指交缠,指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指关节,越是无声,越是这么简单的小动作,就越是能打动阿笙的心。
那是保护的姿态。
那天回到望江苑,陆子初给阿笙上药,手臂果然已经泛青了。
陆子初蹲在她面前,手轻轻放在她的腿上,温声道:“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你进刑事这一行。”
“你是我刑法学老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话虽如此,阿笙心里却满是触动,“同样是刑事辩护,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
陆子初双眸乌沉:“男人和女人怎么会一样呢?”女人做这一行,苦多于喜。
“一样的。”阿笙搂着他脖子,下巴支在他的肩窝处。
她明白他的所有意思,说出口,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她都懂。
阿笙歉声道:“最近我脾气不太好,太任性,太自我,我不想让你失望,但似乎每件事情都没有做好。”
“你做的很好。”陆子初揽住她的腰,语气柔和:“你知道刘禹父母为什么拒绝你为刘禹辩护吗?”
阿笙缓缓松开陆子初,“他们觉得我太年轻了,所以信任度才会大打折扣。”
陆子初目光与她平视,握住她的手,淡淡道:“这样的事情我也曾遇到过,因为太年轻,所以质疑声不断。有时候外界的声音如果开始成为我们的压力,那就暂时关闭耳朵好了,因为到最后有资本大声说话的通常是:能力。”
阿笙终于明白,数日来让她连续失落的坏情绪是什么了,是他肯定的眼神,是他温暖的一句:你可以。
手臂红肿并非没有收获,隔天下午,阿笙接到了监狱来的电话,说是刘禹想见她一面。
再次见到刘禹,起先他还很镇定,但阿笙提及刘禹父母,还没多说什么,刘禹就开始捂脸痛哭起来。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说那天很混乱,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是一场噩梦。他说他不想坐牢,最后把希冀的目光投落在阿笙身上:“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对,我会帮你。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纵使再绝望,也要坚信在这世上总会有人站在绝望之外给你带来全新的信仰。”
6月下旬再见刘禹父母,他们对阿笙异常热情,迎进屋,倒茶打扇……
后来阿笙才明白,刘禹父母态度改变,源自于刘禹跟他们通过电话;陆子初也曾找过刘禹父母。
话语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
陆子初:“君尚不接没把握的案子。”
刘禹父亲:“可她只是一个实习医生,又那么年轻,没任何辩护经验。”
陆子初:“你说的没错,她的履历表一片空白,但你儿子将会在她履历表中留下最光辉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