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被上头的人惦记上。可前提却是做得太过了。事实上,每年发生灾祸时,各地都会让当地富户出些钱粮,当然不是让他们自己去赈灾,而是将钱粮都送到衙门立,由官府出面。如此一来,就很容易造成明明出了钱粮,好人却让官府当了的事儿。也因此,多半人家都不愿这么做,哪怕有人上门讨要,也多是随便敷衍一下。
那种心态,同在贾兰这事儿上头,简直如出一辙。
贾琏见王熙凤住了嘴,知晓她已经明白过来了,故而只摇了摇头,叹道:“甭管咱们说的有多热闹,只怕整个荣国府里,真正会为兰儿心疼的,唯独只有珠大嫂子一个人。”
“不,这事儿的责任本就不在咱们身上。琏二爷您忘了吗?大老爷也曾说过,假如兰儿托生到我的肚子里,他就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护住兰儿。这说明甚么?呵呵,也许咱们大房都是真小人,可至少咱们知晓护犊子。可他们二房呢?兰儿与我们而言,不过是侄儿;于大老爷大太太而言,不过是侄孙。对,我们是自私自利,是冷血无情,可他们……”
对陌生人的冷漠,只能说明此人自私。可对至亲家人都如此冷漠,却是与禽兽无异了。
有些话,王熙凤不好说,贾琏却已经听明白了。可同样的,这些话他也不能说,甭管怎么样,贾政和王夫人都是他的叔婶,至于贾母更是他的嫡亲祖母。甚至在这件事儿上,连贾赦都没有插手的余地,更别提他们这些小辈儿了。
“你说得对,这事儿就先这样罢。明个儿你去瞧瞧兰儿,我就不去了。”
“好。”王熙凤仔细瞧了瞧贾琏,见他虽神情颓废,却并无旁的问题,当即放下心来,可随之又连连苦笑。贾兰破了相,她却在这儿担心贾琏会不会因此心情不好,她这个当人堂婶子的,也真是够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时,贾琏便已匆匆离开。王熙凤也跟着惊醒过来,虽瞧着时辰尚早,却也很快就起身了。昨个儿看似俩人都睡得深沉,实则却因为贾兰之事,整个晚上都是满脑子的官司,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晓是怎么睡过去的。
王熙凤坐在梳妆镜前,自嘲着一笑,他们这也算是良心未泯罢?然也仅此而已。
“奶奶今个儿打算理个甚么妆?昨个儿宝二爷好全乎了,今个儿大概不至于立刻往前院书房去,奶奶不若打扮得喜庆一些,老太太原就高兴着,瞧了奶奶的模样,也能更乐呵一些。”紫鹃一面给王熙凤通着头,一面笑脸盈盈的说着。
宝玉见喜一事,是惊动了整个荣国府的。因着王熙凤当时进了荣庆堂,怕回去传给巧姐,加之府上的事儿都是由她处理的,她索性就留宿在了荣庆堂里,左右那儿地方大,并不缺房间。也因此,紫鹃和丰儿都是同她一道儿住在荣庆堂里的,自然宝玉的情况,紫鹃是一清二楚的。
“只弄个简单得就行,今个儿……你照做便是了。”若没有昨个儿晚间小红的传话,王熙凤只怕真的会打扮一新往荣庆堂去。可惜,这会儿她早已没了那个心情。
紫鹃并未再劝,而是敛了笑容动作轻快的为王熙凤梳妆。虽说紫鹃不如平儿那般了解王熙凤,可这些日子下来,多多少少还是摸到了一些边际的,譬如最简单的一点,王熙凤不喜欢有人同她讨价还价。既然暂时没法做到贴心人的地步,那就先学着做一个听话的下人。
很快,王熙凤梳洗一新,虽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可首饰却仍不能少。不曾像以往那般满头的金饰,只略略带了几样不甚打眼的钗环,又整理了一下衣装,王熙凤带着紫鹃往荣庆堂而去。
宝玉痊愈的消息早已在昨个儿就传遍了整个荣国府,因而今个儿来请安的人格外都全乎。除了多日不见的邢夫人、迎春和惜春外,连薛家母女都赶过来了。自然,作为今个儿的主角,宝玉也在,且精神头十足的在穿堂里东奔西走,姐姐妹妹的唤着,开心得不得了。
“凤姐姐来了!”宝玉虽说很是欢喜史湘云和薛宝钗,可史湘云是早已出过痘的,这些日子真是没少陪着他,他有些乏味了。至于宝钗,则是因为在人前都格外的稳重妥当,纵然宝玉连番逗弄,也不过是向着他笑笑,并不怎么说话。宝玉没了趣味时,却正好瞧见了王熙凤,登时乐得直接窜了上来,抓着王熙凤的手摇晃着道,“风姐姐怎的不将巧姐一并带过来?不是说好了,往后要将巧姐养在老太太跟前,陪着我的吗?”
王熙凤好悬没一巴掌拍死这熊孩子,好在关键时刻,她忍不住了,还笑着同宝玉道:“好好,回头我就将巧姐带过来。只是,宝玉你能休息几日?别等下,我将巧姐带回来了,结果你又去书房了。”
“书房……”宝玉瞬间垮下了脸。
“要不这样罢,回头宝玉你甚时候有空了,就唤个丫鬟去我那儿说一声,可好?”
“好。”宝玉这会儿早已经没了好心情,事实上王熙凤并不知晓,昨个儿晚上贾政就来过荣庆堂,意思是让宝玉今个儿一早就去前院书房里。只是贾母很是舍不得,这才多给了宝玉一天时间。然而,也就这么一天的时间罢。
安抚(虐)好了宝玉,王熙凤走到了贾母跟前问安:“老祖宗这会儿高兴了罢?宝玉大好了,兰儿也无事了,您可算是不用犯愁了。对了,怎的不见兰儿?哦,是不是他今个儿去书房了?”
贾母愣道:“这就去书房了?政儿媳妇儿,我昨个儿明明同政儿说了,再晚一天的,哪怕做学问要紧的很,可没得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罢?赶紧的,派人去前头说一声,就说是我吩咐的,今个儿不做学问。”
“这……”王夫人乍一听到王熙凤方才那话,面色就变了变,可碍于身份,她又不能不回答贾母的问话,只好上前一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兰儿并不曾去书房,他只是身子骨还没有大好。”
“不曾好?”贾母当下急了,“怎的还不曾好?不是说,兰儿比宝玉早一日出痘的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太太您先别着急,兰儿无事的。其实也不是说没有好,而是好了之后,身子骨有些弱了。大夫说,要再好生将养两日,免得太过劳累,反而坏了身子骨。”
“哦,那就先好生养着罢。”贾母并未起疑,只是又吩咐了几句,王夫人垂首听着,表示会照做。
这事儿算是暂时揭过去了,余下的时候不过是诸人说说话,气氛还算不错。只是王熙凤却时不时的拿眼往王夫人处瞧,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可她好几次想同王夫人说贾兰之事,皆被王夫人打断,又因着那消息是探听出来的,不好明着说,王熙凤只得将满肚子的狐疑摁了下去。
待从荣庆堂出来,王熙凤照例跟随王夫人往荣禧堂而去,可不曾想,王夫人却将她拦了下来。
“凤哥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左右如今也没甚大事儿了,你先回去好生歇着罢,千万别熬坏了身子骨。去罢。”
王熙凤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王夫人带着诸丫鬟快步离开,登时思绪纷飞。王夫人那话的意思,莫不是就此罢了她的管家权?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借口?
“紫鹃,我记得荣禧堂里有老太太赏的丫鬟,对罢?”见紫鹃点点头,王熙凤轻笑一声,“想个法子,打听一下里头发生了何事,无需告诉我,只消将荣禧堂里的异常告知老太太就成。我不□□,我只是不希望老太太真的成了府中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