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这估计是巧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大氅衣。当然,去年这会儿巧姐早就出生了,无奈她在养到半岁之前,就压根就出过房门。再说了,就巧姐那破记性,只怕连昨个儿的事儿都记不住,更别说去年的事儿了。
“巧姐要!”这样的大氅衣,巧姐一眼就爱上了。她倒不是想要穿,而是想抱着睡觉,“睡觉觉,抱!”
还真别说,这衣裳是给贾琏做的,确是足够当巧姐的被褥了。可惜,王熙凤没打算依着她。唤了贾琏一声,王熙凤亲自从紫鹃手里接过了大氅衣,给贾琏换上了,还不忘叮嘱道:“今个儿眼瞅着就冷,若是外头的事儿办好了,记得早些回来。”又道,“琏二爷您也别太死心眼了,有甚么麻烦的事儿,就让跑腿儿的去做,别愣愣的全部自己给做了。”
“我有那么傻?你是拿我当巧姐,还是宝玉?”贾琏整了整氅衣,笑着回了一句。
“巧姐才不傻呢,那小丫头精着呢。”王熙凤挑眉横了贾琏一眼,嬉笑道,“倒是宝玉,傻乎乎的,一看将来就是个二愣子。”
“你这张嘴哟!”
“难道琏二爷不是这般想的?您是没瞧见,前些日子,宝玉可是闹着要去族学。就算我没甚学问,也知晓家学比族学好得太多了。就连兰儿,再去了几天之后,隐隐也有些不快了,也就宝玉那傻儿,总觉得旁的地方比家里更好。”
“他那可不是傻,是想偷懒耍滑。”贾琏却不信宝玉会真的不知晓家学和族学的区别,顶多就是觉得族学更容易混日子罢了。不过,想了一遭,贾琏还是忍不住替族学说了一句话,“凤哥儿,其实族学也没那么糟,挺好的。”
“哟,既然族学挺好的,那咱们家那位政二老爷是吃饱了撑着才煞费苦心的另办了家学?还有,既然族学那么好,当年珠大哥哥干嘛不去上族学,而非要挤到国子监去?”
没法聊了。贾琏无奈的摊了摊手,决定赶紧跑路。
好在王熙凤并不打算为难贾琏,又叮嘱了两句路上当心点儿,就送贾琏出门了。于是,等她再度回到内室,看到的就是站在炕桌旁,满脸失望委屈的巧姐。
“哟,巧姐这是舍不得你爹?我看着不大像,你则是舍不得那件大氅衣罢?”王熙凤猜测道。
事实也确是如此,巧姐虽喜欢爹娘,却尚不到依恋的时候。许是因着打小就由奶嬷嬷和丫鬟照顾着,巧姐每次看到爹娘都很开心,却绝不会死拖着不让走。王熙凤倒也罢了,到底跟巧姐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贾琏的话,除非他主动抱着巧姐玩,要不然巧姐是很少缠着他的。
可她舍不得那件一看就很舒服的大氅衣。
“紫鹃,让人将巧姐这一季的衣裳箱子搬过来,让我们的巧姑娘好生瞧瞧,也免得又觉得委屈了。”眼瞅着巧姐耷拉着脸,王熙凤到底还是心疼上了。所幸巧姐的新衣裳也不少,纵是没有大氅衣,却是不缺旁的好物件。且有一点,巧姐的衣裳皆是颜色极为鲜艳的,比贾琏那件墨色的大氅衣好看多了。
等衣裳箱子搬过来后,巧姐果然乐呵了。瞧瞧这件也好,看看那件也不错,再打量一下,嗯,这件顶顶好。
王熙凤将奶嬷嬷唤进来仔细看着,自己和紫鹃一起,挑了一件适合今个儿穿的大衣裳,亲自动手给巧姐换上:“走,娘带你去给老祖宗请安!”
请安倒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尤其在贾母爱上了寻王夫人麻烦后,旁人皆轻松了许多。因而,从荣庆堂出来后,时间尚且早得很,王熙凤转念一想,索性抱着巧姐往忆慈院而去。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忆慈院了。不过,因着先前她明里暗里的袒护,加上还没少在王夫人跟前“嚼舌根”。黛玉的日子倒是比最初刚来荣国府时,要好上许多了。可王熙凤却知晓,再好也好不过自家。想她还是父母双亡的,当初未嫁时来贾府小住不也一样会有些不自在吗?这还是她天性开朗,又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可换成心思敏感的黛玉,只怕更难熬。
更重要的是,前世管家理事几十年的王熙凤很清楚,每当换季之时,才能更看清下人们有没有怠慢。
这不,才刚走到荣禧堂后头,王熙凤就面色一沉。
昨个儿夜里下了大雪,虽说他们起身时,雪已经差不多都停了,可整个荣国府都是银装素裹的,这里头却是极为需要下人了。荣国府素来的规矩都是,将人走的道儿先清理出来,至于落在旁边的雪,却是并不扫的。一说是讨个好兆头,又一说则是方便主子们赏雪。王熙凤倒是不爱附庸风雅,却也不会随意改了旧例。
可问题是,瞧瞧她看到了甚么,从荣禧堂正堂通往后头忆慈院的道路上,全部堆积着雪。而在积雪上头,还认为的踩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雪,是干净美丽的,可这并不代表被踩过的雪就能看!事实上,那条羊肠小道窄小不说,上头更是腌臜得很,且因着被踩实了,隐隐还能看出上头结了一层黑乎乎的冰。
王熙凤极为厌恶的瞧了一眼,转身就往荣禧堂去了。
“丰儿。”紫鹃是个软性子,适合同上头人打交道,或是王熙凤打算施恩了,让紫鹃出面效果更佳。可丰儿的脾性却正好相反,她人虽稳重,行事作风却是同王熙凤一般无二,教训起下人来,那叫一个痛快爽利。一旦遇到一些不大好处理的事儿,王熙凤都让丰儿出面,左右丰儿代表的是她的意思,且丰儿身份本就低,就算言语之间有些不大好听的,被教训的下人也不敢声张。
这会儿见了忆慈院门口的样儿,王熙凤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只是负责洒扫的都是一些低等的丫鬟婆子,王熙凤真不愿意自降档次,同那些个人计较。丰儿早就瞧见了,只一听王熙凤唤她,就立刻答应一声,往外头寻人去了。
在荣禧堂里歇了半刻,王熙凤一面逗弄着巧姐,一面吩咐紫鹃传话下去,将几个负责发放份例东西的管事唤了过来。试想想,连积雪都懒得去清扫,天知道黛玉该有的份例去了哪儿。
凡事都怕一个“查”字。
王熙凤半点儿不担心会冤枉了旁人,左右她自己也是个管事的,虽说如今来看,整个荣国府就属她管的最多,可说到底,管事之人就不可能干净到哪儿去。除非是有意巴结,要不然东抠一点儿,西苛一丝儿,这不油水就出来了吗?尤其这两月来,荣国府上下事情一大堆,王熙凤之所以不至于手忙脚乱,那也是因为她有着前世的经验。可她又不能做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两厢一衡量,她索性就假装忙碌,实则忙里偷闲。
可也因着如此,王熙凤难免疏忽了一些事儿。显然,黛玉这边就是被她疏忽的。
将负责这些事儿的管事们唤到了跟前,王熙凤冷笑一声,道:“近些日子,咱们府上事儿多,我却听闻有人仗着主子们忙活,竟是私下不安分起来了。今个儿我也闲着,索性来盘盘账罢。若是我冤了你们,自会当面给你们赔不是。若是你们暗中截了东西做了手脚,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你们也是荣国府的老人了,甚么事儿该做,甚么事儿不该做,心里头也该有个数儿。行了,先自个儿说,说完了再彻查。”
还彻查甚么?赶紧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