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如此庆幸着这个人失去记忆。
不过,这下萧黎也跟他一样丑了。
在一起,谁也别嫌弃谁。
“我去找点水,和吃的。”
萧黎的躯体虽然已经不在腐烂,但是那些狰狞的伤口都还在,黑红的血肉在肌肤上狰狞得凸显着疼痛的存在感。萧阑没有办法治疗萧黎,他分明曾经在萧黎手底下受过更重的伤,但是此刻他却依旧因为萧黎身上的伤而感同身受地觉得自己也在剧痛着。萧阑只想在这里能找到水给萧黎清理下伤口,而且虽然萧阑不用吃东西,但是萧黎仍然是要的。
“呆这里。”萧黎并未睁眼,冰冷的嗓音却如同命令一般。
既然萧黎都这么说了,萧阑也只能留在这里。萧黎不再说话,萧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去打扰萧黎休息,只能自己在脑内理清思绪,思考一些自己还没来得及想的事。
之前,萧黎说过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抱着一个死去的人。
萧阑那个时候就想到了,这个人是不是指他?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会给孟谨带来怎样的打击,但是萧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能佯装着,每一天的结束之后都会有第二天共同相约的晨光升起。他会在孟谨的臂弯里醒来,他会在他唇角印下一吻,他会对他说早上好期待着新的一天。
但是只有十年,而这个十年,是萧阑的秘密。不可告人的,维持了很多年的秘密,更加不能让孟谨发现的秘密。在身为年诺的最后一年,他彻底退出了娱乐圈,只是想留在孟谨身边,尽可能多的时间,将最后一年当成年诺的一辈子不留遗憾地过完。
但是,怎么可能呢?
任何的不留遗憾,当说出口的那一刻,当心底用上这个词的时候,遗憾就已经造成。
[我把他的心掏了出来,然后把我的心脏拿了出来放到他身体里。]
[再把他的心脏放到我的胸腔里。]
萧阑其实知道的,他死了以后,孟谨也不会好好活着。
但是,他从未想过孟谨会这么做。
残忍无情,即便是对他自己也一样。
直到此时,萧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孟谨在没有楚凌一部分的记忆时,初遇他便对他与他人不同,这是因为他的灵魂对他保有浅薄的记忆,还是因为他上一世的生命最后的情感烙印在了灵魂深处?
萧黎今天在自己的眼下失去呼吸,失去心跳,萧阑濒临崩溃的恐惧和绝望,他不能容忍自己失去萧黎,就如同孟谨不能失去年诺一样。那么,当孟谨看到死去的他的时候,又是怎样的?
萧阑根本不敢去想,心脏又开始颤栗的疼痛,恍若陷入真空般窒息。
是他,骗了孟谨。
不仅是孟谨,还有其他的,每个人,他都欺骗了。
萧阑一开始给了他可以一起死去的假象,后来,给了他可以一起活到老的假象。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
属于萧阑真正的未来,是不属于他的。
孟谨,恨他。
爱得多真,恨得多深。孟谨恨他恨得想要剖开他的胸腔拿出他的心脏,孟谨恨他恨得可以用一种残忍决绝的手段杀害自己的生命,孟谨恨他恨得将他冰冷的心脏放进自己的躯体里。
他把他鲜活炙热的心挖出来给了萧阑,萧阑却只能留下一颗破败的心脏冰冷他的身体。
[那个人的心,和你一样,是冰冷的。]
也许除去这个身体和萧黎的仇恨,停留在萧黎灵魂深处的情感,对他依旧是恨意。
他恨他。
萧阑的心恍若破碎般得疼痛着,让他眼眶通红地只能定定注视着萧黎的侧脸。
是啊,他是恨他的。
萧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过来望过来,萧阑愣了,然后连忙移开视线。他压抑不住地用手遮住了眼睛,不想让自己眼里太过复杂太过炙热的情绪落入萧黎眼底。
“姓什么。”
萧阑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过来,萧黎是在问他名字要姓什么。萧阑暗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抬眼认真望着萧黎的面容。萧黎,是真的要给他起名吗?
“随你姓好了。”反正纵使萧黎失去记忆,他叫了那么多次萧黎,这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萧黎默不吭声,又微阖了眼。
萧阑也静默着等了很久,等到他的神经也终于倦怠着似乎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他的话。
“萧阑。”
萧阑的身体一震,神经无法遏制地在脑内颤栗着,愕然地抬眼望向萧黎。他心中沉淀压抑依旧的情感似是随着这两个字疯狂呐喊爆发出来,那沉寂掩藏的爱再也无处遁形。那些遍体鳞伤的伤口,那个千疮百孔的心,似乎都在此刻被灼热的苦痛和汹涌的情感所填满。
“名字。”萧黎似是以为萧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冷漠却难得耐心地多说了一句。
萧阑的眼眶通红。
在萧黎有些诧异的视线里,萧阑抑止不住的泪水从脸上流下。
“好。”萧阑抿起嘴角,声音却沙哑颤抖得不像话。
“我叫萧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