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咏杀那小吏……”
谢慕华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赵德昭再不明白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那几个老农猛然跪了下来,拼命的磕头道:“皇上开恩啊,张县令是为民作主的好官,皇上,千万别杀了张大人,皇上……”
校场内的百姓知道此事,一个个也被那些崇阳县的老农感染,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乱糟糟的苦求赵德昭不要斩了张咏。
张咏已经是泪流满面,看着那些拼命磕头,已经将额头撞得青肿的老乡,颤声道:“我张复之只不过在崇阳县为官半年,怎敢当诸位如此大恩……”
谢慕华抬眼给赵德昭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皇上,民心可用……”
赵德昭会意,站起身来,皇帝一站起来,禁军马上喝止那些百姓噤声,忙碌了好一会儿,校场上才算是安静了下来。赵德昭大声说道:“朕问你们,贪墨公帑者,该不该杀?”
万民齐呼:“该杀!”
“朕再问你们,私加赋税,藐视王法者,该不该杀?”
老百姓群情激昂:“该杀……”
赵德昭点头道:“既然张咏杀得都是该杀之人,这条罪就可以免了……”
下边的老百姓还没来得及欢呼,赵德昭就说道:“只不过,密林杀人,只是一个仆人,这条罪,张咏,你做何解释?”
张咏抬头道:“的确是我杀了他……”
谢慕华轻咳一声,赵德昭知道必然还有下文,索性坐了下来,端着一旁宫女送上的热茶,笑眯眯的看着谢慕华审案。
“带尉县主薄朱铨……”
谢慕华高声喊道。
这一次是王旦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进校场,那男子身穿正八品官服,一步步走到张咏的身边,跪了下来:“微臣尉县主薄朱铨叩见皇上。”
谢慕华说道:“朱铨,你和张咏在崇阳县可是同僚?”
朱铨点头道:“是,下官在崇阳县也是主薄,与张大人正是同僚。”
谢慕华问道:“朱铨,你这人胆小怕事,在崇阳县做事就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可是有一次,你却将州府公文丢失,为了怕人追究就将此事隐瞒不报,可有此事?”
朱铨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下官不查……”
谢慕华微微摇头道:“你家仆人周小乙无意之中找到这份公文,知道你隐瞒不报,所以时常拿这件事来威胁你,可有此事。”
“是……”
朱铨已经跪伏在地。
“剩下的事,谢大人不会说了,若是你觉得张咏今日死在这里,你能安心的话,你便不说。没有人会怪你,我也明白你的苦衷。可若是你觉得张咏命不该绝,还请将真相说出来,还他一个公道。”
王旦凑在朱铨的耳边轻声说道。
朱铨涨红了脸,半晌才鼓起勇气挺直了身体,直挺挺的跪在点将台前,大声说道:“皇上,诸位大人,今日朱铨也不在乎什么朱家的名声了。那周小乙捡到我丢失的公文之后便来威胁下官。下官当时已经知道不久后将去调任尉县主薄,生怕这件事被人知道便影响了下官的仕途,所以很长一段日子,周小乙一直问我要钱,下官就都给了他……”
“可是,下官没有想到,那周小乙胆大包天,居然打我女儿的主意,可怜我的女儿只不过才十三岁而已,被他侮辱,这件事,下官一直不知。那周小乙威胁小女,说是他手中有下官的把柄,要是小女不从就要告发下官,轻则革去官职,重则人头落地。小女自幼就在闺中,不懂世故,信以为真,不敢告诉下官,只得忍辱被他欺凌。谁知道到了下官调任尉县主薄之时,小女竟然已经成孕,那周小乙得寸进尺,这才和下官说明,更恬不知耻的要娶下官的女儿。下官虽然不才,可也是书香门第,只有一女而已,怎能让她嫁给这等人?那厮便用此事威胁与我,说要出去告诉别人,说小女和他通奸成孕。”
“正好,下官在驿站遇到张大人,酒醉之后吐露此事,酒醒之后,下官真的茫然不知自己说过什么,张大人也没有说起,只说叫周小乙帮忙拿些东西。谁知道他们去了一天之后,也没有回来,下官到处寻找,才找到周小乙的尸体。再后来就听说张大人已经被御史台下狱。下官……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张大人实在是无辜啊……”
赵德昭一听竟然有这等事情,气得七窍生烟,陪审的诸位大臣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谢慕华趁机说道:“大宋律例,奸淫幼女者杀。那周小乙讹诈家主,欺凌少女,实在是罪大恶极。只不过张大人草菅人命,也是……”
谢慕华悠悠的收了口,等着赵德昭说话。
所有的人都明白,朱铨没有说谎,汉人最重的就是名节,朱铨将自己女儿受辱成孕的事说了出来,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和他的女儿都完了。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说谎。
赵德昭说道:“谢卿,张卿家这怎么能叫草菅人命呢?这样的人,就是该杀。朕险些错怪了好人啊。来人啊,给张咏松绑……”
几个侍卫立刻拿来钥匙给张咏松了绑,满场百姓欢呼雀跃,高叫:“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一阵阵声浪震耳欲聋,赵德昭哈哈大笑,自觉又做了一件好事。
张咏松绑之后便走到朱铨身边,低声说道:“可苦了你了……”
赵德昭顿时想了起来,朱铨还有个成孕的女儿呢,正无计可施之间,忽然一个声音如溪水过涧,黄莺初啼般响起:“皇上,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