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也能因着陪秦舒说话,耽搁了看榜。
等得夏初瑶的步子都远去了,一边捏了茶杯的秦舒侧头蹙眉看着对面的沈临安:“人家那本是真心实意地替你高兴的,你作何这般态度叫人家难过,还不快去哄哄?”
“那件事情,我会让池光帮你留心的。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先去忙吧。殿试在即,温书要紧。”低头喝了一口茶,沈临安也不应她的话,捡了手边的书继续看。
自然是瞧见了她刚刚进门时满面含笑,真心欢喜的模样。
她替他高兴,他心中也是欢喜的。只是当初予她的承诺眼看就要成真了,这几日他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见她,不过是因为害怕自己与她走得近了,会忍不过这最后几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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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殿试,初九读卷,初十便是放榜公布名次之日。
一大早沈临安便带着御风出了门,跟着此番一同参加殿试的同窗们等着皇榜。
夏初瑶起了个早,遣了沉碧出去看榜,坐在窗前,等得也有几分焦急。
一直在小院里的夏桃也忍不住一早便到了主屋来,这沈临安的前程在此,她即便是再不喜欢夏棠,此刻也因着焦心,熬不住一个人等消息。
眼瞧着下早朝的时辰也到了,夏初瑶绞着手里的帕子,望着门口,抿唇不说话。
虽然因着那日会试放榜的时候撞见秦舒而对沈临安有几分生气,不过那几分的失落哪里能比得过这会儿的焦心。
他若状元及第,便连带着她这个三夫人一起,一荣俱荣。
门外忽然传来由远而近的急促步伐,瞬时打破了落松苑里的平静。
“夫人!夫人!”外面提裙跑进来的沉碧也顾不得旁人,望见迎着她过来的人,欣喜得眼中带泪,声音颤抖,刚到近前,已是腿软得跪倒在夏初瑶脚边,她一手攀着夏初瑶,也顾不得起身,“夫人!三爷中状元啦!”
周围的人听得都是一阵惊呼,从里屋跟出来的夏桃听罢,大喜之余,竟是眼前一黑,倒在了珍珠的怀里。
“你可看得真切?”夏初瑶身子一抖,一把将沉碧从地上拽了起来,忍不住再问。
“真真切切,咱们三爷是一甲头名,是状元爷了。”沉碧说罢,都忍不住笑得哭了起来,到如今,夫人和他们整个落松苑,终于是熬出头了。
一甲头名,赐状元及第,任翰林院修撰,虽然只是六品,却是天子近臣,朝中官员更迭替补总是先从翰林院遴选,何况,翰林院素来是储相之地,以沈临安的资质和家世,只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夏初瑶再得确认,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
这么多日里心中掖着的一点不快也都一扫而空,今儿听得沈临安高中的消息,简直比当初她受封凤瑶将军,做三军统帅的时候都要高兴。
很快,礼部报喜的人便来了,沈临安不仅今次高中状元,还是连中两元,国子监的学生不用参加乡试,这般连中两元之人,自陛下登基二十余载,沈临安是第一个。
放眼大齐百年来,也不过数得出三个。这般荣耀之事,即便是沈朔初听得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当即叫人出门散钱,还让人寻了万响鞭炮,喜庆的声音震彻长街。
沈临安此番金榜题名,是沈家的荣耀,这等喜事,自然是要大贺一场。
随着沈朔和朱氏接了喜报,赐了打赏,夏初瑶又跟着去了遮云苑,因着明日大宴之事被好一番嘱咐之后,捱到了将近晚膳,才回了落松苑。
进得主屋,便见了落松苑里所有的下人都跟了进来,跪了一地,扬声道喜,每个人脸上都是藏不住的高兴。
夏初瑶心情大好,打赏苑里的人也相当大方,每个人给了一小个先前让沉碧差人去铸的金元宝。
等得落松苑里都打点妥当了,眼看着夜色渐沉,却还等不回沈临安。
今日放榜,他又是头名状元,应酬同窗,回来得晚自然是免不了的。
沐浴更衣,散了发,夏初瑶披了外袍靠在软榻上看书,虽然忍住了没叫人去问问沈临安人在何处,却也还是想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恭喜。
眼看着蜡烛都燃了半截,沉碧都忍不住想要催她休息的时候,终于见着黛绿跑了进来,说是御风回来了,要见夫人。
听得御风回来,夏初瑶面上一喜,随即却又微微蹙眉,御风要见她,也就是说,沈临安还是没回来?
“公子今日在醉仙楼赴宴时遇到了三皇子殿下,殿下说要庆贺公子高中,饮宴过后又邀了公子去承平王府。公子怕夫人等他,便差我回来跟夫人说一声,今晚他大抵是要留宿承平王府了,让夫人早些歇息。”
御风话刚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前一刻还靠在软榻上的夫人,此刻已经豁然起身,手里的书被狠狠甩在了地上。一张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怒气,掩都掩不住。
一旁的沉碧和黛绿都抿唇没有说话,眼瞧着御风战战兢兢行了个礼,然后十分迅速地遛了出去。
“夫人,想必是承平王殿下盛情难却,既然御风这般说了,夫人便也早些休息吧。”眼看着夏初瑶望着门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默了片刻,沉碧终于上前去,劝她休息。
“哼!”早便察觉出来了这些时日沈临安是在躲她,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却也因着今日这般重要之事,他却在外不归而生气,白瞎了她还等了这么久。
越想越气,却也无法,只能一甩衣袖,大步进了里间,一头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日沈临安倒是回来得早,气了小半夜,迷迷糊糊睡了没一会儿的夏初瑶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沈临安时,微微一愣,随即翻了个身不再理会她。
“昨日是为夫错了,夫人不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没想到自己刚坐下她就醒了,见她这般动作,讶然失笑,伸手去拉她的被角。
“妾身哪里敢生状元爷的气,状元爷若是不想见妾身,知会妾身一声便是,不需得这般躲得辛苦。”
气话才说到一半,身后的被子便被人拉开,还不等她反抗,钻进被子来的人已经贴上了她的后背,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夏初瑶蹙眉,扭身挣扎着要退开。
“没了你这个状元夫人,我当这个状元还有什么意思?”周身的暖意和熟悉的香气叫沈临安轻舒了一口气。
昨日褚云舒要拟一篇徐州水患治理的折子,须得翻些徐州山水地理的记载和往昔水患治理的记录。
知道他往日去过徐州,也喜欢看些山水游记,褚云舒打着庆贺的幌子,硬是去将在醉仙楼喝酒喝到一半的他给诓去了承平王府,直到今日早朝前他写完了折子,自己才得了自由被放了回来。
“以后未得夫人允许,不管是谁的约请,我都不去。”
见她挣扎,沈临安将她揽得更紧,将头埋在她披散的发间,闷声说:“如今为夫替你达成心愿,夫人要怎么谢我才好?”
“替我达成心愿?”听得他的话,夏初瑶也不挣扎了,话中带着几分不解。
“先前你不是说,想当状元夫人吗?我这状元,可是专门为夫人考的。这般良苦用心,夫人得好好谢我才是。”沈临安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嗅着她如墨长发上的香气,声音有几分含糊,“先前你答应的贺礼呢?可准备好了?”
这般说得,就像是他这个状元真是专门为她考的。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疲惫,夏初瑶也不与他生气了。听得“贺礼”二字,倒也想起了这几日她闲着没事的时候替他绣的香囊。
“这会儿我有事要忙,贺礼得等晚点给你。”今日府中大宴宾客,眼看这会儿天色已亮,她还得起床打点,“你再休息一会儿,等来客了我再让沉碧回来叫你。”
晚点给他?夏初瑶的话说的没有波澜,倒叫沈临安微微一怔。
分神的空档,怀里的人已经在他身旁起身,唤了黛绿和沉碧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了。
转头看着自己那忙着出去打点的夫人,沈临安扯了扯身上还带着她淡淡香气的锦被微微苦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装着不明白,每次都这般含混,倒叫他越发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