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军。”笔走龙蛇,褚云舒写得不是密函,却是奏折,抬笔就是五个大字——孟长安叛国。
夏初瑶一眼瞥见,惊得连手里的一方墨都未能拿稳,她伸手去拦褚云舒:“殿下,这样的折子可不能随便写,殿下一封折子,堵上的是孟家几代的忠心,还有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当初肃和暗杀几个部落主君的家眷,焉阐他们联手举兵追至格罗部却只见满地惨尸,西荒大漠之大,周边除了大齐,还有那么多去处,你以为,为何他们会确定肃和就是逃到了大齐?”褚云舒搁了笔,抬眼看她,“既然要逼迫大齐交人,他们兵力远胜我们,为何只占了城外大营后就偃旗息鼓,安营扎寨,而不是趁着我们未来之前,一举攻破。这样有了武方城这座筹码,不是更好与大齐谈判?”
“殿下的意思,是孟长安策划了这一切?可是,为什么?”不过小半年,当初那个在帝都飞扬跋扈,却十分讲义气的贵公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即便是褚云舒列出这些指向他的问题来,夏初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夫人若真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与城外那些西戎人一样,心怀恨意吧。”褚云舒垂目看着自己写了个开头的折子,心绪也是颇为复杂。
他自然是明白,这几个字有多重的分量,十年前东晋王叛国一案,审查了那么久,牵连了百余官员,可这案子之后的影响,一直延续至今。他比谁都明白,这叛国罪是不能随意安的。
若如舅舅所说,东晋王之案存疑,或许是一桩天大的冤案。可孟长安所为,却是板上钉钉的叛国大罪。
“焉阐大君说,是孟长安派人送信,告诉他们肃和在大齐,他们若想报仇,只需得大军压境,与他里应外合攻下三州边境,拥护他自立为王,到时候,他自会送上肃和人头。”俯身将今日在敌军帐中所闻据实写下,褚云舒缓声说,“他许了那些西戎人,事成之后,割让西境十二城,让他们以后能在此安家落户。”
“自立为王?”夏初瑶微微一怔,倒没想到,孟长安会有这样的野心。
“可焉阐他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他的提议,殿下如今又是如何叫他们倒戈,愿意替殿下击溃孟家军的?”十二座城池不是小数目了,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否则那些西戎人怎会轻易被褚云舒说服。
“我一个皇子,许的自然能比他一个小小的藩王多得多。”褚云舒抿唇笑了,却没有明说,等得写完手里的折子,又抽了信笺,“焉阐本就有些迟疑,只因着前几日他接到过大齐帝都送去的密函,信上说,让他们用我的人头来换肃和。信中为言及写信人的身份,只是信尾处有肃和亲笔。因着这封密函,他们对孟长安所言有了怀疑,这几日才迟迟未动。”
“肃和如今人在帝都,殿下许了十日之期,若是到时候没交出肃和,只怕殿下既阻止不了孟长安的叛变,也保不住自己的脑袋了。”如今夏初瑶确定肃和人在故洗城,即便是现在飞鸽传书回去,即便是帝都的人有本事抓了肃和再送过来,只怕也赶不上这十日之期了。
“若是他还在帝都,自是来不及的,可若是如今他人在青州呢?”写好了要递送回帝都给柳元衡的信,褚云舒笑着抬头看向满眼惊讶的夏初瑶,“几日前临安来信,说是肃和得了你在武方城的消息,已经带着人西来了,即便是他们脚程再慢,只怕已经入了青州境内。”
“这么说,他随时都会找到我?”他说得轻巧,夏初瑶却是脸色阴沉。从前的她尚且敌不过肃和,更何况现在的她。
“夫人放心吧,临安说他身染重症,只怕时日不久,临安已经派人追捕,必会在他们危及夫人前抓住他。”将密函封入竹筒,褚云舒开窗唤来了从帝都带过来的战鸽,“这次若是能安然离开西境,朝堂之上将会有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你或是临安所求,本王必当倾力相助,半分不推辞。”
“我知殿下心中顾虑,有些话也不便与我多言。可是,有件事情,还请殿下坦言告知。你们既然查到了肃和的动向,想必也应该知道了,当初到底是谁,将我的身份告诉了肃和的吧?”比起那日赤蛇的人突然找上门来,更让夏初瑶震惊和担心的,是那个让肃和知道她身份的人。
今日得见朗泫和陈词之后,她便更加确定了,出卖的她的,只可能是穆玄青和阿城中的一个。阿城一直住在镇国公府,他与肃和也素不相识,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这段往事,想来也不可能是他。
可是,她却也不相信穆玄青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临安信上说,他是从靖安王府的人口中得知肃和的消息的,只是等他找到线索的时候,肃和已经离府西来了。”这些事情,他几日前便得知了,只是为了不让夏初瑶担心,一直未曾与她提起,“你身份的事情,只怕这武方城里,也有知道的人,这道奏折,我会在战事平定之后再上报,我知道你与孟长安有些情谊,只是事到如今,他们都想将肃和这个筹码握在手里,而你是最好的诱饵,为着你的安危着想,在我们的人到武方城之前,你还是要谨慎防范才是。”
靖安王府?想到阿城与慕千寻的关系,还有先前阿城时常悄悄出府的情形,夏初瑶心中一颤,难道,真的是阿城所为?
“殿下放心吧,既然是诱饵,在他们找到肃和之前,我都死不了。倒是殿下,今日去敌营回来,没带回谢将军,还要调走北辰军,若孟长安真有那心思,只怕危险的人是你。”夏初瑶刚说完,便听得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过来,褚云舒刚将那折子收好,便听得外间有人敲门禀报,“王爷,西陵候在院外求见,说是诸位将军想请殿下前厅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