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去捡起来。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扑来的两只野猫儿,一下扑在了自己的脸上,将自己扑进了枯井之中。
他惊叫了一声,便当场昏厥过去。再醒来看时,发现一张男子的脸映入自己的眼帘,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了。
他害怕地一下抱住那个男人,叫道:“允皇叔!我好害怕!”
这个被他喊做允皇叔的男人,正是他父皇的亲胞弟钟允。
“沉儿莫怕,有允皇叔在呢!允皇叔抱你上去!”钟云将他从地上一把抱起。
其时,年幼的钟沉害怕的不是自己被野猫扑下枯井,他畏惧的是枯井之中躺着的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死不瞑目的两双眼睛,瞪着自己,尸体就横躺在自己的身旁。这是他睁开眼所看到的情景,害怕之余,连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看到钟允不知何时从枯井上跳下来了,来到了自己的身旁将自己一把救了上去,他方复平静。
钟允将幼年的钟沉抱在怀中,居高临下地朝枯井中的两具尸体望了一眼,一句话没说,竟抱着他往太医院方向奔去。
在钟沉的记忆力,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看见允皇叔的脸上的神情显得特别奇怪,当时因为年纪小,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他显得那么慌张,也许他是和自己一样,是被枯井之中惊现的男女尸体所吓坏了吧。
昔日的事,现在在钟沉的脑中回想起来,一切都不像当初那样想得简单。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将当年枯井之中惊现的尸体与突然出现的允皇叔联系在一起。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心中一直藏有一个猜想,却始终无法想得通,再想到后来发生的事,他又旋即陷入了一阵猜想,当年允皇叔明明有机会,为何他却没有动手?
难道这就是他昔日里常对自己说的,所谓对敌的隐忍之术么?
钟沉出神间,眼前忽然浮现过一双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钟采银灰色团龙密纹的衣角在他眼前拂来拂去。
钟沉心下陡然一惊,竟有些看错了眼,叫道:“钟采......”
钟采听见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愕然一声,马上站住了脚,站直了身子,垂手候在一旁,惊望着他:“皇上,小采在这儿呢!”
钟采的这身团龙密纹乃是皇室上用的图纹,就是大宣的亲王也不得擅用,钟沉却唯独允许司衣局的人专门给他定制了一身,可见对他是有多器重。
钟采惊望着他而来,见他突然之间,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过来,离朕近一点。”钟沉向他招招手。
钟采忙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的跟前,停止了腰板,抬头看着他。
钟沉看着他良久,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道:“朕看错了,朕竟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哪知钟采听到他的这句话,小孩的心性便上来了,他抓抓脑袋,笑嘻嘻道:“皇上,您刚刚将小采看成什么人了?”
钟沉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旋即将话题转到别处,问道:“你进宫也有一年多了,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么?”
钟采用一口稚嫩的声音回答他道:“小采是罪臣,不敢说不。”
钟沉似是被他的这一句话勾动了心绪,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再看向他时,两道温柔的目光里就多了些深刻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断地在他的心头闪烁着、跳跃着,最后凝成了一种惋惜,他道:“你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此般辛苦,朕不知道,一年前从雪国人的手中将你抢回大宣,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钟采见他如此,回想起往事,眼里也不禁增添了一些凄然,有一股泪水一直在他清澈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咬咬牙没有流下来,他道:“小采本名慕容采,没有遇见皇上之前,小采一直过着逃亡不见天日的生活。是皇上将我的性命从仇人的手里抢救了回来,并赐予我高贵的钟姓,皇上的大恩,小采此生不会忘记。”
钟沉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可惜,道:“东野王朝已经被雪国灭了有数载,你也在朕的宫里躲藏了有一年多,如今你的心里可还有恨么?”
钟采咬咬牙齿,低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终脱口道:“小采知道,皇上将我接到这里,为的就是让我修身养性,让我忘记仇恨。皇上如果不允许我有复仇之念,小采又岂会说有。”
钟沉听到他的这番话,心中蓦地感到一凄,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东野王朝被雪国所灭,东野王朝的后裔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而钟采作为东野王朝唯一的皇子,如今也只能藏在这里,过着畏畏缩缩的日子。
“皇上,小采不知道有一句话,当不当讲。”钟采见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鼓起勇气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他。
“你说,你此刻就是朕的兄弟。”钟沉道。
钟采顿了一顿,微微提起了一点勇气,道:“皇上,倘若换作是您,您遇到像今日小采一样的情况,心里背负着亡国的仇恨,您会甘心将亡国、杀父、弑姐的仇恨彻底抛之脑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