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

同一考场的王子轩在她出门时将她拦下，“何思雨，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何思雨看了看隔壁班，没发现林瑶的身影，“好吧。”

    何思雨随着王子轩到了走廊的最尽头，王子轩背对来往的人群，何思雨无暇看他的表情是怎样的，一心在学生中寻找林瑶的面孔。

    王子轩沉着嗓音，发出了少见的十分正式的腔调：“你是林瑶的好朋友，不，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

    何思雨点头，接着寻找林瑶。

    王子轩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没发现何思雨的心不在焉：“我明天要对林瑶表白，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吗？”

    刹那间何思雨的眼眶就沁满了泪水，该来的，总要来的。

    她用尽全力使自己的声线不那么颤抖：“玫瑰吧……玫瑰。”

    “是玫瑰？我还以为是百合……”王子轩喃喃自语，“那谢谢你了。”

    王子轩远去，最后何思雨也没有等到林瑶。

    是林瑶根本没有找她，还是自己所处的位置太过于不明显，林瑶找不到她。

    得知王子轩要对林瑶告白的那一刻，何思雨很想问林瑶，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但是她用什么底气去问呢？

    是自己在林瑶的帮助下冲进前五十名吗？

    还是可以用自己那辆虽然干净但是绝对算不上八成新的自行车载着林瑶远行？

    林瑶说要结婚的时候我能站在她的对面为她送上一枚戒指？

    林瑶的父母希望家中拥有一个新的生命可我无论再怎么努力，终究也只能为她提供一场人工授精的手术。

    何思雨走出考场的时候满脸泪水，妈妈见到她的时候大惊：“思雨，你怎么了啊？”

    何思雨边哭边笑：“没事……考完了太激动了。”

    何思雨回家便睡。

    还是林瑶的电话将她吵醒。

    以林瑶的水平，去清北根本不成问题，那自己呢？

    能上本省的一所一本而已。

    我用什么阻止她前行的脚步。

    用我毫无用处的可笑的才华吗？

    对不起，林瑶比我更有才华。

    无论是美貌，身高，才华，智商，家世。

    林瑶都绝对值得，被更好的人拥有。

    而不是平凡的自己。

    但其实何思雨明白，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其中关节的重要性，那就是——

    自己是一个女人。

    那么王子轩呢？王子轩难道就是那个人吗？

    不够，王子轩不够优秀。

    虽然他是男人，但是他也配不上林瑶。

    我，不可以，这样快的就失去她。

    这是何思雨一生中唯一一次自私。

    非常可笑的事，这次自私似乎被林瑶当了真。

    何思雨跑到客厅举起听筒，妈妈看她光着脚，喊她：“也不穿鞋！”

    喘着粗气拿起听筒，林瑶说：“喂，我找何思雨。”

    何思雨深深的吸了口气，“林、林瑶。”

    林瑶说：“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何思雨头也不回的直奔门口，踩着深蓝色的低帮帆布鞋就要出门，妈妈紧紧跟着她：“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何思雨没空回头，边穿鞋边说：“下楼一趟。”

    待她气喘吁吁的跑下楼，林瑶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闭眼休息。

    何思雨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过去，“林瑶……？”

    林瑶睁开眼：“坐。”

    何思雨坐在她身旁，猜想林瑶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是王子轩将表白的日期放在今天了吗？

    林瑶已经收到王子轩的玫瑰？

    何思雨的思绪一片混乱，在心中反复默念练习那句费尽心机才想出的话。

    林瑶再度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王子轩，我甚至知道你说出这三个字时欣喜的表情。

    但是抱歉，林瑶，我真的很自私，我不能让你这么快的离我而去。

    我不能够容忍你的手牵着别人，你的唇挨着别人，你的拥抱有第三个人分享。

    爱情是自私又盲目的，我也不例外。

    这样的自欺精神在那一刻很好的让何思雨放下了心中的愧疚。

    “哦？是吗？那很好啊，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何思雨对着林瑶天真无邪的笑。

    彼时天真无邪还没有变成网络用语，不是小说人物的姓名，没有任何歧义。

    何思雨深知以林瑶的性格一定会问自己那个人是谁。

    果然，林瑶没有让何思雨失望。

    “你喜欢的人是谁？”林瑶的语气十分紧张。

    何思雨现在想想，那时大概是有过一丝犹豫的，犹豫要不要抢走林瑶的幸福。

    但是……她做不到，做不到为了爱情甘愿放弃自己的选择。

    就算你会恨我，我也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何思雨直视着林瑶的双眼，“王子轩。”

    林瑶愣住，微张着唇，好像在告诉何思雨我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林瑶紧紧地盯着何思雨看，面部表情有些抽搐，何思雨猜想是因为林瑶得知二人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引起林瑶的惊讶。

    时间跑得很慢，让何思雨以为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何思雨能够清晰明了的听到她们二人的心跳声，坐的这样近，怎么会听不到彼此的呼吸声呢？

    林瑶笑了，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情况下笑了。

    不过笑得很凄惨就对了，“是吗，那祝福你们了……我不会打扰你们。”

    林瑶说完就走了，何思雨在她离开时发觉自己没有预料中的那样开心。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么难过。

    王子轩不是我们最大的情敌吗？

    现在林瑶如我所愿将他让给了我，我应该高兴不是吗？

    何思雨魂不守舍的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爸爸回家才把她叫回现实。

    “何思雨！不上楼？”

    何思雨已经忘了那天自己是怎么过的了，毫不夸张地说，那个暑假是怎么过的她都不知道。

    因为林瑶失踪了。

    那件事发生一个星期以后，王子轩没来找她，林瑶也没有。

    何思雨有些惊慌。

    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一遍遍的拨打着林瑶的手机号码，从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变成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直到在高考成绩出来那日变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王子轩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何思雨苦笑，害人者终将害己，这都是报应！

    此后的那段时光，她夜夜梦到林瑶，梦到林瑶质问她为什么要抢走王子轩。

    每每午夜惊醒，何思雨都会抱头痛哭。

    想要联系到林瑶的心情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理解，心情低落到极点，就算妈妈告诉她可以上本省最好的大学时她也高兴不起来。

    妈妈担忧地说：“我知道你想要和林瑶一个学校，但是你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咱们离北京也不远，坐火车也就一宿的时间，再说她放假不是还会回家吗？”

    何思雨点头应和：“嗯。”

    但是妈妈，我已经完全失去林瑶这个朋友了。

    就在我开始抢她男友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友谊便不复存在了。

    几年以后，何思雨有想过，林瑶是否小题大做，只不过是单纯的一起闺蜜抢男友时间，林瑶至于彻底失踪吗？

    一直逃避林瑶离开的她从没参加过同学会，高中时期的qq号码和msn都被她荒废，手机号码也换了新的，甚至连通讯公司都一并换了。

    手机屏幕从黑白换成了彩色，品牌也由诺基亚变成了摩托罗拉。

    林瑶喜欢穿的白裙子她一概不买，林瑶喜欢穿的帆布鞋被她丢弃，林瑶爱的那家甜筒店，不负所托的关门大吉。

    真是棒极了，全世界都没有了林瑶的踪影，好像林瑶根本没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过。

    直到今年年初的那场张梓琳的婚礼——

    “林瑶回国了，你知道吗？”

    何思雨的脑海如放映机般将十年来关于林瑶的种种都回忆了个遍，眼泪汹涌而出。

    我这样辛苦，竟然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谎言。

    最终林瑶还是和王子轩重新相遇，甚至在自己每日忏悔难过的时候，他们就在一所大学读书。

    真不可谓是一种讽刺。

    林瑶拿起纸巾擦擦何思雨的脸，语气充满温柔：“怎么哭了？我说重了吗？”

    何思雨使劲摇头，眼泪被惯性带出，甩到脸颊上，“没有，没有。”

    林瑶轻轻地将她收进怀中，何思雨的头靠在林瑶纤瘦的肩上：“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撮合我和王子轩吗？”

    “林瑶，对不起！”何思雨抱紧了林瑶，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瑶看怀里的何思雨哭得更凶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说什么对不起？”

    何思雨挣脱开林瑶的怀抱：“其实当年我说我喜欢的人是王子轩，是骗你的。”

    林瑶也许是没有料到何思雨的思维跳得这么快，一怔：“哦？为什么骗我？”

    何思雨啜泣着，一抽一抽的说：“因为王子轩那天告诉我，他要对你表白。”

    林瑶接着问：“然后？”

    “我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

    何思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都憋在了嗓子眼里。

    但是她知道，林瑶听到了。

    因为林瑶随即就说：“真巧，我也不想你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