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胡笳,纷纷扬扬而落下,模糊了长乐宫的轮廓。几个粗使嬷嬷连着穿过几道宫门,脚步匆匆地往偏殿走去。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杏色宫装的年青宫娥,她腰上挂着的玉牌说明这是个有官职在身的女官,大蜀刚刚更换帝君,朝堂还未正式安定,而这时候就能被封为女官,说明身份非同小可。
偏殿前看守的侍卫见到这位女官,忙将手上银枪微垂,恭敬行礼:“见过离音姑娘。”
“打开门,娘娘吩咐将里面的东西带出去。”离音扬起手中令牌,吩咐道。侍卫对视一眼,忙推开腐朽的木门,木门里面立刻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只见离音面不改色,轻轻一扬手,身后的粗使嬷嬷便卷风一样进了屋内,只是这些粗使嬷嬷面上都清一色的带着厌恶。
若不是娘娘亲口吩咐的,谁乐意来这里办这等差事?
眼见着这怪物,以后还指不定要怎么做噩梦呢!
只见屋内四壁皆空,中间搁置着一个坛子,坛子里面的人被削去了四肢,拔去了舌头,整个人就是一个麻杆。那一头长发仿佛能拧出油水一样黏腻在一起,结成一绺一绺的模样,头顶秽物,面目全非,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心味道。
嬷嬷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下手靠近这个怪物。门外的离音见他们半天不出来,怒了,扬声道:“还不快点?怠慢了娘娘,小心你们的小命!”
嬷嬷们一听这话,赶忙捂着鼻子,合力将坛子搬了起来,要知道烟贵妃可是现在宠冠后宫的大红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
说来也怪,这么一番摇曳动荡,理论上那坛子里面的东西早就应该醒了,但她却不哭不闹,亦不挣扎,柔顺的可怕,仿佛依旧沉睡。
离音看见坛子里面的东西,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也被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一个女子沦落到人棍的下场,说不可怜那是不能的。娘娘的手段素来干脆利落,现在命她们将人棍抬到别处,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这就是弱者的下场。
白枳早在离音高声喊话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了,只知道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自己就是这幅模样在苟延残喘着。生也不能,死也不能。
因为白琉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曾经的她有多么荣耀,现在的她就有多么落拓。曾经艳绝洛阳的齐王侧妃,高高在上的礼部尚书府的嫡女,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供人亵玩泄愤的人彘,见不到夫君,见不到亲人,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那个单纯羸弱的琉烟妹妹!
自己十岁那年,母亲病逝,后母进门,紧接着云游道士上门,说此宅大凶,有妖星当空,在此祸害白家人,如果留此妖星作威,白家必然无法长久兴盛。而不出所料的是,那个妖星,就是自己。自己的父亲白持礼担心自己威胁到他的仕运,本想着是让自己直接进寺庙长伴青灯古佛了事,还是白琉烟给白持礼跪了许久才免去了自己被送到寺庙的命运,转而被送到了乡下养着,正因为这件事,她一直对白琉烟有着感恩之情。
等到十五岁及笄的时候,父亲终于想起来远在乡下的庄子上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便将自己接了回来。白枳本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念着血缘之情想起了自己,谁曾想,自己不过是一个顶替妹妹的玩意!
一向不受宠的齐王竟然要求迎娶礼部尚书府上那被捧的如宝似珠的琉烟小姐!皇帝年龄大了,一天天都在担忧自己的哪个儿子联合哪个大臣反了自己,所以一直都对朝堂上混乱的互掐乐见其成,这才是他赐婚白家小姐给齐王的原因。
白家当然不愿意,一方面这个齐王出身卑微,是名不见经传的唐贵人所出,唐贵人一向不受宠,现在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呆着凉快。另一方面他更是无夺嫡之心,仿佛云游世外一样,根本无继任皇位的可能。白家娇养到大琉烟小姐,是白家一直以来培养着的准皇后人选,寄予着所有白家人的希望,怎能配给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
但是白家小姐只有一个,圣旨已下,除了嫁女别无可能,白家只会因此仇恨上齐王,就算两家关系后来有所缓和,白家也只是在帮助一个没有多大胜算的皇子,翻不起什么波浪。
老皇帝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可白持礼哪是什么省油的灯。左思右想,白持礼终于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将白枳嫁给齐王!
他要迎娶的,左右不过是白家小姐,白枳嫁过去,既可以不用委屈了琉烟,还可以给白家增加一个筹码,难保将来齐王不会得势。但若是齐王将来有了麻烦,死的也是白枳,连累不到白家人。
白持礼便将白枳叫到书房,握着她的手道:
“阿枳,你便放心去吧,若是有什么危难,有父亲给你作保,你绝对不会出事。早先父亲亏待了你,琉烟也十分敬重你这个姐姐,齐王上门提亲,琉烟当机立断便将这个好差事让给了你,齐王可是宗室子弟,配你绰绰有余。”
一番话说下来情深意重,白枳多年缺少父爱,又是刚刚回来洛阳,根本不知道齐王是何方人物,只知道是个皇子,自然是被这一番话说的晕头转向,仿佛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再不答应岂不是自己不识好歹了?白枳便答应了下来。
而自己的妹妹白琉烟又握着自己的手,目光恳切,仿若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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