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剥壳才能吃!”月娘急了。
顾青莞却将口中数只青虾囫囵乱嚼一气,青虾锋利坚硬的根须硬壳,将她的朱唇小口扎的血红一片。
月娘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眼泪滚滚而下。
“好吃……还要!”顾青莞猛嚼两口,咕咚一声,连皮带壳,混着口中的血,就这么直直的吞咽了下去。
谭嬷嬷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疼。
眼前的六小姐穿着银约色绣牡丹花窄袄,俏脸含笑。虽身量未长开,将将八岁,却已眉目楚楚,令人心动侧目。
可惜啊,行止粗陋,言不成句,不知私心设防,不知香臭痛楚,一看就是个傻子。
如此痴傻,郡主何须费心对付她,只需咳嗽一声,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谭嬷嬷眼中闪过鄙夷,还算恭敬的脸上带着虚笑:“六小姐慢用,奴婢告退!”
月娘强忍悲痛,陪着小心将人送出去。
谭嬷嬷回首,冷冷看着她道:“好好侍候小姐,别让她到处乱跑,惹怒了郡主,小心你的贱命。”
“是,嬷嬷!”月娘低眉顺眼。
谭嬷嬷也不回首,走到院门口时,对着身后两位婢女冷冷说道:“给我用你们四只狗眼盯紧些,一刻不能离了眼睛。”
“是,嬷嬷!”两位婢女低眉顺眼的躬身应下。
谭嬷嬷前脚刚出院子,钱福后脚就一瘸一拐的飞奔到顾青莞跟前,扣住了她的脉膊。
“福伯,别紧张。我这样一个傻子,还不值得浪费那点毒药。”顾青莞轻描淡写。
钱福凝视把一会脉,松了口气道:“小姐,最毒不过妇人心,老奴不得不防。”
月娘用手拍着胸脯,忙不迭的递过清水手帕,让小姐漱口擦拭嘴角。
“吓死我了……小姐方才的模样……叫月娘以为……从前的小姐又回来了。”
青莞沉了脸色,指了指院外。
月娘会意,吓得捂住了嘴,转身掩住了房门,迟疑了一下,欲给小姐跪下。
“小姐……月娘真不当用,护不住小姐,叫小姐受苦了。”
“这是哪里的话。”
顾青莞柔声道:“我于这世间亲人,左不过你们与我三人。是我要护得你们周全。”
“小姐!”月娘的眼泪又落。
“再者,成了精的老妇人,眼光毒着呢,倘若被她觉察,你我如何在这府里活下去。”
顾青莞轻声道:“记住了,以后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要护着我。”
月娘,福伯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顾青莞嫣然一笑,脑海中似有光芒闪过:“福伯,药毒不分家,从今往事,你教我的课程多,需多一门用毒。”
钱福收了的手,抚须叹道:“用毒,无人能及二小姐。老奴只略懂皮毛。”
青莞脸上闪过光芒,她虽然有些奇遇,却不明古往今来的毒方,诸如断肠草,雷公藤,鸩酒,鹤顶红,情花到底如何配制。
她细细思量,无意识的将这些毒药轻声说出。
福伯一听之下,几欲绝倒。
“小姐——你如何知道这些?”
“呃——”
青莞一惊,忙收了口,这是一个她心底深处的秘密。
黄泉路上,奈何桥头。
她带着满腹怨恨,徘徊桥头,迟迟不肯饮下那碗孟婆汤。
姨母牵着表妹,走过忘川河,六目相对,姨母将她搂进怀里,无语泪长流。
也罢。
万般怨恨,终有尽时。正待她将那一碗黄汤仰头饮下……
“可还识得我?”
她心中疑惑,望向那面目模糊的孟婆。
孟婆叹了口气道:“你此番跌落凡尘,需历经十世……这临到最后,却是三世合修,只为一个业果……”
“哎……婆子尚不明,你这又是何必……”孟婆的声音近似自语,渐不可闻。
“罢了!”孟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根本无法抗拒,只一步,她就由孟婆牵着来到忘川河边。
“你且向河里看……”
这一眼,却望尽了前一世二十七年!
前世,在那钢筋水泥密布的城市中,她投生于医科圣手的世家。
医科大学毕业的她,遭受无妄之灾,被人用剪刀捅死在了医师值班室中……
她尚且来不及反应,孟婆的声音却又在她耳畔低语,“可记下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似懂非懂。
一股大力使来,她自向那忘川河中跌落下去。
“小姐,小姐。”钱福见小姐眼神发直,心中一紧忙唤道。
青莞回过神,幽幽道:“你们信不信,是孟婆告诉我的。”
四目圆睁,钱福,月娘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