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莫南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夏优优会把自己带进一条小巷子里,拐进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炒店。
他站在已经斑驳掉漆的椅子边上,看着那椅子上残留的一块菜叶,差一点就直接奔出这家店。
可最后,在夏优优柔软的眼神下,他到底还是从了。
小心翼翼地落座,尽量不碰到那占满了油污的桌面,脸上是极力保持的冷静。
他可以忽视掉围着桌面乱飞的苍蝇,也可以忽视掉那些油腻不堪的调料壶,更可以忽略掉空气中那股劣质油的气味……
只因为,身边坐着她。
夏优优笑意妍妍,“这家店很老了,很好吃的,老板做的炒肥肠真的很绝,还有小肠卷,白切鸡……”
看着她的笑,他心里的不满,又散了许多。
菜很快上齐了,凌莫南却突地皱眉——
他看着她拿起筷子要动手,一把扣了过去,“你看这肥肠,像是没洗干净的,这白切鸡上面还有血丝,还有这肠卷,这颜色我感觉跟苍蝇的颜色没差别啊,还有这盘子,根本就没洗过吧?”
夏优优手一僵,蹙眉看他,“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喂,这盘子真没洗,苍蝇站上去都会打滑摔跤吧?!”凌莫南严重抗议。
啪,隔壁有人拍了筷子,“兄弟,我说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垃圾了?”
夏优优连忙转过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来这种地方干嘛还讲究啊?当自己是千万富翁不成?”那人又咕哝着抱怨了几句。
凌莫南毫不客气瞪回去,已经有点火了,“你骂谁是千万富翁呢?我明明是亿……”
“喂!”夏优优真是无语,赶忙阻止他的话,夹了一块肥肠连忙递到他唇边,“快吃!”
她相信他是亿万富翁没错,可是他若是真说出来,恐怕这里吃饭的人都会把他当成疯子。
凌莫南收回视线,落在她素白的小手上。
她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他的唇边,凑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手腕处的馨香。
再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那清亮的眸中如有烟波脉脉,一瞬不转地看着他,看得他的心,也软了。
心里的不满,也散了。
夏优优见他不肯吃,手也酸了,咬了咬唇,正打算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凌莫南却突然一个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凑过去,吃了一口。
然后,用一种慷慨就义的表情,把那一块肥肠吞了下去。
夏优优松了一口气,笑开来,又伸出筷子,把白切鸡上面的姜丝小心翼翼拨开。
在别墅的时候,她见过他不吃姜。
那时候还觉得他挑剔,可现在,这个他的小习惯竟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她记住了。
并且,隔了这么久,还记得这么清楚牢固……
只这小小的一个动作,让他的眸子倏地一亮,眸中的笑已经溢出来,如那大雪初霁,春风拂原,连周遭的空气,都暖了。
夏优优将那鸡块夹起,放进他的碗里,“快吃。我请客。”
原以为他要拒绝一下,没想到他直接拿起了筷子。
两个人一起,风卷残云一般地吃完了桌上的所有小吃。
油污沾到了他的袖扣,也没见他停下来。
最后他起身,拿出钱来结账,甚至都没有拒绝找零,把那把沾满了油污的零钱从老板手里接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皱眉。
全程,都很从容。
夏优优站在他身边,眼中一直盈盈亮亮,唇瓣上一直染着笑意。
“走吧,”他转身,自然而然地从她身后虚拥着她,离开了这个逼仄拥挤的小店。
店里的年轻女服务员啧啧了一声,“这男人我看不简单,他手上那块表你见过没?我在杂志上好像见过一次,七位数哦!还是欧元!”
“是吗?”一脸横肉的女老板娘看着凌莫南修长的背影,笑嘻嘻地开口,“那他那么矜贵的一个人怎么会来我们这里吃饭?而且到最后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你没看到那个小姑娘吃得很开心吗?他大概是在迁就她吧!那小姑娘我看人也不错,也有点迁就那男的。”
“真的假的?我还是不相信那男的那么有钱。”老板娘已经过了幻想的年纪。
年轻服务员拿起抹布,双手合十扣在自己的下巴上,眼睛里都冒着闪闪的桃心,“这你就不懂啦!我在那本杂志上还看到过一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真正的爱情,都是互相迁就开始的!你看刚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迁就,那男的和那女的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老板娘直接把抹布从她手中扯下来扔回桌上,“赶紧的,给我干活去!”
“没情调!!!”女服务员抗议。
店外车水马龙,一片喧嚣,空气中有柴米油盐的味道。
凌莫南护着夏优优,两个人走出污水横流的巷子。
“要去医院吗?”他问她。
“嗯。”夏优优点了点头。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探视的时候了。
早上她打电话问过医生,说是夏成远如果早一点的话,今晚会醒来。
她想早点去等着。
凌莫南抬手帮她将耳畔的发丝拢在耳朵后,“别让自己太累。老爷子今天下午打电话来,说心口不太舒服,我得回去看看他。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没问题吗?”
夏优优点头,“嗯。”
“那好,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想了想,点头,“你……别着急,我相信老爷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好,”他点头,目光放得更柔,“那我走了。”
“嗯。”
巷子离医院很近,夏优优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离探视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她紧张地等在门外。
刘欣欣也赶了过来,站在夏优优身后。
走廊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刘欣欣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开口,“你二哥这一伤,事业没有了,尊严没有了,估计,连人生二字,都已经谈不上了。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却像是那塞外裹了黄沙的劲风一样,带粗粝的沙子猛地一下,猝不及防地打在夏优优的心口上。
真的,很疼。
刘欣欣扫了她一眼,“所以夏优优,你想没想过,等你二哥醒来,你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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