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越来越不是滋味了:这丈母忒不象话,把女儿嫁出门后,就从未上门探望过。好歹是自家闺女,她倒是把嫁出门的女儿当泼出去的水,就住在一个镇子上,别说是上门看望,连女儿回去看娘家人,做母亲的都没答应过!
他一度以为娶来的这个三姨太,是被娘家人扫地出门了!
“您老进去,可得睁大眼睛,瞧仔细咯!”胡有为没好气地说,“数月未见,您自家闺女总还认得的吧?”
冯太太讪讪点个头。
胡爷陪着丈母一道往里走,边走边反复叮咛:“瞧仔细了,可千万别认错了人!”今儿晚上,她家闺女就在他的小洋房里头,抱着被子睡大觉呢!她怕是白来这一趟了……不过,既然她这么急着来见宛如,平日里怎么不晓得上门来探望?
丈母娘与女婿二人,各怀心思,低头默默走着,片刻工夫,就到了里头。
站在那口阖合着的大箱子前,冯太太略皱了一下眉头,捂住口鼻,闷声问道:“这什么味儿啊?箱子里装着啥?咋这么臭?”
嫌恶地退闪几步,又茫然四顾,她纳闷着:人呢?不是叫她来瞧自家闺女的么?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瞄着?
“宛如在箱子里!”雷山虎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哪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直着肠子就给倒了出来。
“啊?!”老妇人傻眼,“箱子里?”目光一转,她是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那口大箱子,等到自个女婿上前来,伸手一撩箱盖子,她才瞧见箱子里暗藏的乾坤。
箱子里的女尸刚一露头,冯太太浑身就颤了一下,一眼看到箱中藏的尸骸,那衣饰、那鞋物、那头发、那脸部轮廓,以及右耳垂上缺损的一小块……
“宛、宛如啊啊啊——!!”
凄切切的一声悲呼,冯太太竟冲着那口箱子扑身过去,一下子扑到箱子前,瘫倒在了地上,颤巍巍伸手去抚摩箱中女尸那头短发,震惊、悲伤、愤怒、困惑……千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她倒抽着气儿,悲伤绝望到了极点,一时竟哭不出来,在那里浑身颤抖着,耳朵嗡嗡地响,心里头拔凉拔凉,手脚都开始发麻。
“冯太太,您没事吧?”胡爷愣在一旁,雷山虎倒是赶忙上前去安抚,只是这粗人,粗手粗脚的,一个巴掌拍到老妇人肩膀上,拍得她摇晃了几下,猛地回了神:
“这是谁干的——谁害了我家闺女啊啊啊——”
冲口喊出这一声,冯太太才哭天抢地悲嚎起来,一下下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悲痛欲绝:“哎哟我苦命的女儿啊——”
胡爷却在一旁跳脚,急了:“你、你你你说什么?”箱子里那个是她闺女?那他娶进门的那个又是谁?冯家难道有两个三小姐、两个宛如不成?
“你给我站起来,仔细说清楚,谁是宛如?”箱子里这个?还是他家中那个?
冯太太哭得昏天黑地,浑浑噩噩,凤流这时候却凑到她耳边,轻悄悄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冯太太猛地噎着声儿,抬头,呆呆的看了看眼前这少年,那表情活似见着了鬼,憋着气儿噎了半晌,才颤巍巍地道:“你、你怎知我、我家宛如喜、喜欢……痴痴痴……”话说一半,口吃起来。
原来,冯太太总觉着自家女儿与痴娘过分亲近了,这事儿说出去会招人误会,再说了,宛如三天两头总往痴娘的夫家跑,街坊邻居也是有些闲言碎语的,背地里碎嘴说宛如是瞧上痴娘的丈夫了,缠着痴娘要与她共侍一夫!听听,这都叫什么话儿?
冯太太这才急着给女儿找婆家,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眼看就要嫁作人\妻了,这孩子却整日里闹腾,不止剪了头发、解了裹脚布,还说什么婚姻自由,连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不肯依从,闹得娘亲心烦,狠了狠心就将她关在绣阁,只等出嫁那日,再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嫁出门去——嫁人作妾,说起来虽不怎么好听,但夫家好歹是个有名望有身份的,小镇里头的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哪能说她不风光?
眼看这喜庆的大日子越来越近了,宛如那日却拍着绣阁的门,叫嚷着,百般央求娘亲,说:自己早就与痴娘约定,出嫁时,痴娘帮她纳一双喜鞋!那日她非要去丁家酒楼拿痴娘亲手帮她做的鞋子,要穿在脚上,才肯嫁出门去。
抵挡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当娘的心一软,就放她出门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