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翡翠出现呕吐反应开始,银就一直不着痕迹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在把翡翠扔进小溪中,让他清醒清醒后,银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意外的一幕——从翡翠身体中,竟然渐渐溢出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
那是——魔气入体的表现。
“静心!”一巴掌拍在斐亚然后背,银面沉如水地看着斐亚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噗——”体内光明力量暴涨,斐亚然猛地吐出一团黑气,溪水顺着斐亚然的长发滴落在他的肩上锁骨上,激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下,混沌的神思却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过来。
眼看着黑雾消散在空气中,斐亚然一个激灵从小溪中跳起来,心头一片冰凉,嗓子都哑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薄唇微抿,银的眉眼都被遮掩在斗篷之后,斐亚然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满,“你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魔气侵染?难道白在考核中给你放水了?”
“没有,”摇了摇头,头脑清明之后,斐亚然自然能察觉到自己刚才确实是被魔气影响得有些心神失守,不然根本不可能一直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只是,“我从小就会不定期去迷雾森林中与魔兽周旋,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
所谓魔气,大多指魔兽魔物等黑暗生物,因堕入魔道或生于魔道,身上天然散发出的气息。
魔物天生就拥有使其他生灵堕落的本能,所依靠的,就是魔气。魔气能引出所有生灵心底最黑暗的一面,直至被引诱的一方,彻底堕落为魔物,或成为魔物的食物。
其实要斐亚然说的话,魔气就跟负能量炸弹差不多,没抵抗力的生灵稍微沾上一点,除非身边有人会光明魔法直接砸个净化术下去,不然堕落是迟早的事。
这些是在斐亚然小时候去迷雾森林进行实战教学前,安斯老师就给他科普过的。
只是,精灵虽然大多使用自然魔法,但从属性上来说,大抵属于光明阵营,对与之对立的暗系力量,包括魔气等都十分敏感,几乎在很远之外,就能感知得到。
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斐亚然这么多年的认知——在银出手之前,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被魔气侵染了,而且还是在那么无声无息的情况下。
至于魔气的来源,如果没估错的话,应该就是来自于那个掩埋了不知多少人类的深坑。
想到这,斐亚然心底微沉——那深坑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根本没想到,从艾泽拉斯才出来第二天,竟然就遇到这种事。本以为以他现在的实力,除非是遇到诺拉斯、唐纳森或路西维尔那样的几大域主,其他时候完全可以在整个大陆横着走,想不到,今天竟然在一个小小的人类聚居地出了这么大个洋相。
还有,面前这个浑身散发低气压的银长老,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o(╯□╰)o……
“银长老,刚才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告诉安斯老师?”眼巴巴地看着银,斐亚然可不觉得银这一路就真的只会像个人形跟宠一样跟着自己,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对方一定会把情况传回艾泽拉斯。
本来他这次外出游历,族中高层就是勉强答应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他竟然才出来就出这种纰漏……那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
“为什么不能告诉王?还是说,你想告诉我,刚才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一个指响把斐亚然身上湿透的衣服头发风干,银的声音中透出几分严厉,“魔气入体,这代表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微微抿了嘴唇。
他当然知道。
安斯老师在最初给他讲解魔气相关的知识时,就已经说过,“真正没有破绽的心灵,即使是魔,也无法轻易入侵探知。”
而一旦心中存有犹疑和漏洞,就随时有可能会被魔物盯上,加以利用引诱,堕落几乎会成为必然。
想到片刻前充斥在他思绪中的内容,斐亚然其实很清楚,银想探知的,真正能够影响他至此的,就是他必须要去完成的关乎人类未来的终极任务。
他也知道,银此刻在怀疑什么,因为一个真正才出生二十年,并且从未出过艾泽拉斯的年轻精灵,即使心系精灵族安危,心中也一定不会存有什么能令他堕落的秘密。
只是这件事,他根本就无法对这世上的任何人吐露分毫,无论是与他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安斯老师,还是这个被安斯老师派来保护他安危,异常敏锐的长老银。
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竖起右手手掌,斐亚然郑重对银保证。
之前确实是他太过轻忽大意。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虽然从最开始,因为系统的存在,斐亚然身上就背负了一个沉重的负担,甚至连完成的几率都趋于无限小,但因为出生于精灵族,因为是精灵王唯一的学生,他在这二十年中,除了被蓝斯说上和被路西维尔掳走那两次外,几乎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身为精灵得天独厚的天资和艾泽拉斯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以及在族中可以称得上是尊崇的地位,还有面对其他种族,包括人类在内那种强者对于弱者的对比,都让他有些自负了,以为在这世上,几乎真的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
但很显然,今天,在这个距离艾泽拉斯不远的名不见经传的人类小镇上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游戏。
他也没有因为自负而放松的资本,因为他还不够强!
狠狠抹了一把脸,斐亚然再抬起头来是,眼底原本因为离开族中而时不时闪现的轻松已经彻底消失无踪,而因为银长老一直如影随形而生出的些微不耐和焦躁,也完全烟消云散。
“银长老,谢谢您。”郑重对银鞠了一躬,斐亚然暗红的眼底,渐渐现出一丝沉稳坚定。
他身上这样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一直观察着他的银的眼睛。
难得见这个从初见起就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少年对自己如此敬重,银微微颔首,也不打算再就之前的事发表太多意见。
雏鸟既然想要独自飞翔,就必须经历风吹雨打。
而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在这小家伙快摔到地上的时候,拉上他一把,让他不至于真的在风雨中折翼。
他其实还挺期待的,期待翡翠的未来。
见银不打算再追究他之前大意被魔气入侵的事情,斐亚然这才开始和银讨论起这件事中的疑点,“按理说,我从小到大接触到的魔物也不少,从没有任何魔物能近我的身,所以我想再回刚才那里去查查看,那坑中究竟有什么,会什么会和其他魔物完全不同。”
“不行。”听到斐亚然的打算,银直接干脆利落地拒绝。
“为什么?”自从刚才的事情发生后,斐亚然对银的感官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之前他一直对银有些反感,是因为觉得有银在一旁对他的很多行动都是个阻碍,但现在,他不得不说,安斯老师把银长老派来自己身边这件事,绝对是未雨绸缪,也是真的为他好。
他虽然一心想要尽快完成任务,但更加惜命。
银不管怎么说,都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处世经验,绝对要比他这个两辈子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人家一个零头的家伙强。
所以,面对银这次提出的反对意见,斐亚然再没有生出丝毫不满,反而十分平静地想要听听银关于此事的意见。
“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之前你在那边的反应。”
经银一提醒,斐亚然才想起来片刻前自己呕吐不止的剧烈反应,顿时心虚地瞄了一眼银——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精灵那根深蒂固的洁癖了,再加上他刚才吐得那么厉害,估计换做任何一个精灵,哪怕是他自己,看到那一幕都绝对无法忍受……而银长老,这个连人类的桌椅饭食都不肯碰一下的精灵,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亲手把他带到这里……
这后知后觉生出的感动,让斐亚然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听银继续道:“而且,那里的魔气,也确实如你所说,并不寻常。”
“……所以?”红宝石般的大眼眼巴巴看着银,斐亚然试探地问道。
“所以,一会儿我会亲自去那里再探查一遍。”银直接拍板定论。
“那我呢?”
银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于斐亚然现在这样乖顺的模样感到满意,声音也较之前略微平和了些,“从进入无名村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来到这里也绝不是偶然。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你今天来月半矿区的目的,显然并没有达到,那处可能有魔物盘踞的地方,也只不过是偶然遇见。”
说到这里,银往矿区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你可以继续去做你要做的事,我这边处理好,会直接回那人类的旅馆,你办好事情后,回那里和我会合。”
听完银的安排,斐亚然沉吟了几秒。
从之前的事他就看得出来,银的实力远在他之上,起码他连自己被魔气入侵都没察觉到,银则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些魔气给灭了个干净,如果由银去探查那坑中的虚实,确实更妥当些。
而且,事情也确实如银所说,他今天来这矿区,本也不只是为了看看热闹。
想到此,斐亚然根本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好顺了银的意思,独自折返回矿区那边去了。
银站在小溪边,看着斐亚然远去的背影,这才微微侧首看向之前那深坑的方向,一时间若有所思——如果他之前没有记错的话,那隐藏在层叠尸骸下的微弱气息的主人,应该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斐亚然再回到矿区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地面上,仅余下一些负责运送押解矿车的人类。更多的人,在吃完午饭后,就已经深入矿区深处开采月半原石去了。
之前的那场闹剧,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也几乎没有人,在乎那个被执鞭人带走的生病矿工,未来究竟会如何。
想到那未死去,就已经被抛入深坑之下的瘦弱矿工,斐亚然微微抿起了唇。
之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施展魔法,等那两个执鞭人走后,他站在深坑附近时,就已经知道,在那深坑之下,已经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那个生病的矿工,已经死了。
那时发觉到这件事的他,心神震动,估计也就是因为此,才会让魔气趁虚而入。
想到这,斐亚然忍不住又望向那些正艰难推着矿车前行的人类,他们当中很多人手上,都积满了经年的厚茧,显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不断的时间——你很难在和平安稳的年代中,看到那样麻木如死水般的神情,就像抛却了所有思想和情绪,只是一个个披着人皮的没有任何感知的机器。
看到那样的神情,斐亚然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这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个被抬走的病弱矿工毫无反应。
如果不是看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明白即使关心、反抗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应该不会如此麻木不仁。
毕竟只要是智慧生物,拥有思想,就难免兔死狐悲。
而比起他人的死亡,更让他们害怕和关心的,是自身的安危。
想到此,斐亚然忍不住垂眼看向自己光洁柔软,没有丝毫瑕疵的双手——这是一双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双手,即使是当初在地球上从出生起,就养尊处优近三十年的他,也绝不可能拥有的双手,更是这片大陆上,一直生存在各种压迫下的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双手。
因为这里的人类,根本从未真的自由过。
试问,一个连自己生命都无法掌控的人类,又如何能有多余的精力,去怜悯关怀其他人的生死存亡?
——
斐亚然训了一处人少的矿洞,纵身跳了下去。
早在和银分开后,他就又用隐身魔法隐去了身形,所以即使在矿区四处游走,也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
之前在地上看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发现了无数通往底下的洞口,如同蚁穴般分散在掩面起伏的山脉之中,而当真正身处在这片山脉之下时,斐亚然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四通八达——也真是难为那些矿工了,不知道把这下面挖成这样,是经历了多少年。
矿洞距离地面都有一段距离,阳光根本无法投射进来,为了照明,人们用粗布浸油绑在木棍上制成火把,固定在矿洞两侧的墙上,需要局部照明的时候,直接从墙上抽一根火把下来就行。
斐亚然进入的,是一个似乎被废弃很久的矿洞。这个矿洞很深,似乎当初被挖掘得十分彻底。在深入到矿洞尽头的路上,斐亚然经过了好几个半道延伸出去的洞口,在那些洞口尽头,远远传来隐约的人声。
因为是被废弃的矿洞,所以在远离那些新洞的最深处,已经不再安放照明用的火把,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有人进入这里,斐亚然这一路都是摸黑前行。
感谢精灵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在黑暗中也能畅通无阻。
步履轻盈地来到废弃矿洞的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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