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淡淡看了眼月光,感知尚有些迟钝的斐亚然提气说道。
前爪在青年胸前踩了踩,毛色白到发亮的月光闻声,低头咧了咧嘴,狐狸脸上露出个笑容,“你醒了啊。”
坐在斐亚然胸口的屁股却纹丝不动。
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恢复对身体掌控的斐亚然伸手把月光扒拉到一边,这才慢慢坐起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与日月流转四季分明的神眷大陆上完全不同,魔域的一切似乎都被染上了深沉的夜色。
目之所及的黑色土地上寸草不生,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星星的踪影更是见不到分毫,唯有染着血色的乌沉沉的浓云,在头顶狰狞诡异不知疲倦地翻滚。
下意识蹙起眉尖,对于映在眼底的一切,斐亚然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喜。倒不是因为身为光明阵营一员,对黑暗大本营魔域因彼此立场不同而生出的不喜,而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黑暗的模样,不应该是如此。
而应该是更加深沉、安宁,能够包容一切的寂静。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斐亚然甚至都来不及捕捉。
他回眸望向身后纵贯两界,直插|入云霄的黑色流光带,心中怅然若失,模糊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穿越界壁时,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他忍不住问月光。
正眯眼望向某处的白毛狐狸闻言,懒懒甩了甩尾巴,“你中途不小心睡着了,算不算异常?”
斐亚然:……
他那怎么可能是睡着?明明是被穿透两界时巨大的魔力波动震晕过去了好不﹁﹁?
不过,和月光争论这个也没什么必要,总归他在失去知觉时并没有遇到危险——月光特意从唱晚池中出来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本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一想到这,因为独自闯入魔域而萦绕在心头的淡淡孤寂,瞬时消散了许多。
两界界壁的所在地,早已因巨大的空间压迫力而成为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稍有些地位或智慧的恶魔,都不会选择在这里逗留,倒是那些没有丝毫理智,只剩下厮杀吞噬本能的低等魔兽,因为找不到界点无法离开,千百年来世代都只能生存与此。
荒芜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任何能够果腹的食物,这些魔兽想要存活下来,唯一的食物来源便只有身边与自己同样孕于黑暗的同类。
饥饿与杀戮充斥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当斐亚然和月光的气息随着穿透界壁而出现在空气中时,饥渴多时的魔兽群中顿时像冷水滴入油锅,瞬间便沸腾起来,以斐亚然和月光为中心,无数浑身溢满恶意的魔兽,立刻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向此包抄而来。
有刺骨的风从夜色中袭来,衣摆猎猎作响,瞬间吹散身体残余的暖意。从背包里翻出条披风围好,斐亚然眉眼一凝,红宝石般的双眸利剑般直指远处早已窥视多时的无数双眼睛,冰心大橙武干将·莫邪悄无声息出现在掌心,华光闪烁。
“看来,魔域已经做好迎接我们的准备了。”对月光轻轻道出这一句后,下一秒,斐亚然的身影便青烟般消失在原地,向那些散发着浓重贪婪与恶意的黑暗生物们迎面袭去。
“啧啧,刚还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怎么眨眼就这么杀气腾腾?”前爪搭在额前凝望远处剑气纵横污血横飞的惨烈情景,月光忍不住小声念叨。
翠绿的兽瞳忽然一窒,发觉到体内另一个气息所传来的淡淡不悦,月光轻轻哼了一声,这才一脸嫌弃地让身体悬空,踏风向斐亚然所在的战场中央飞去。
对于魔兽,尤其是低等魔兽,从小就被安斯老师拎去迷雾森林进行实战训练的斐亚然早已经熟悉万分,甚至还曾根据经验编纂过一套《魔兽图鉴》,对各类魔兽的特性弱点早已经了然于心。吸收过信仰之力后,他对力量的感知与运用更是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所以在面对那些几乎会令人密集恐惧症爆发的海啸般的魔兽潮时,斐亚然却仿佛漫步在艾泽拉斯般悠游而走,周身半透明的淡粉花瓣以某种特定的韵律飘散飞舞,加持着光系魔力的大橙武每过一处,阴性内力爆发出的冰寒之气与圣光所带来的极致净化之力,都会为魔兽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冰霜色的光芒过后,沿途所有魔兽都转瞬化为齑粉飞灰,徒留一条条被纵横剑气割裂得伤痕累累的黑沉大地。
似乎被这样近乎毁灭性的绝对力量所震慑,兽潮前进的步伐有短暂的凝滞,但很快,对新鲜血肉与强大力量天生的贪婪本性,便再度抹杀了它们对于敌人的恐惧,催促着它们前赴后继,呼啸着向强悍的精灵扑去。
斐亚然很冷静,死神般收割无数魔兽生命的时候,红宝石般透彻的双眸中漠然无波,没有一丝怜悯。
漂浮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帮忙打算的月光,看着那抹流光般穿梭在兽海中的唯一一抹光亮,对于身上不见丝毫人性的斐亚然,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这样一面倒的战况,根本与屠杀无异。
而正在亲手进行这场杀戮的执刽手,却根本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点,仿佛无知无觉的木偶,任由逐渐浓重的血腥一路蔓延。
虽说这些魔兽与斐亚然本就一个是暗一个是光,但无论如何,死于斐亚然剑下的原本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这让对善恶黑白本就没有太多喜恶的月光,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斐亚然来——
他原本认识的斐亚然,可从来都不是内心如此冰冷的人,即使曾经也杀死过无数魔兽,源自灵魂的柔软温暖,却总能让那双美丽的眼睛透出一分因怜悯而生的水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倒映着世间的一切暗色般古井无波。
眯着眼睛细细思量斐亚然身上的变化究竟是从何而起,片刻后,月光忍不住在心底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疑问沉入虚无,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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