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来到一处被漆黑海水填满,唯有中间一小块土地供人站立的空间时,凯恩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无回之地’,每到晚上,海水就会淹没整个空间,直到白天才会退潮,露出通往下个空间节点的道路。”
抬头看了眼从来到魔域后就没变过颜色的黑红色天空,斐亚然一时间沉默了。
倒是月光,伸爪子指了指头顶,问凯恩,“这鬼地方竟然还分白天黑夜?”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即使堕落为黑暗精灵,对于动物,凯恩也还是天生存有一分亲近,是以并没有因为月光是狐狸就忽略他的存在。
而且,单凭他隐约从月光身上感知到的力量,凯恩便可以肯定,这白狐狸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过,按理说像它这样修为的动物,应该早具备化成人形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一直以这样的形态出现。
凯恩和月光说话的功夫,斐亚然已经从背包里拈了片羽毛出来,又用风元素裹着它,向漆黑海面上飘去。
洁白的羽毛原本在半空中轻盈飞舞,但当它刚刚飘入海水上空,就仿佛化成了硬邦邦的石头,“噗通”一声落入海水,紧接着迅速被那漆黑的海水吞没。
“无论是什么,一旦沾到海水,都会立刻被拉入海底,海面上则是绝对的禁魔区域。”凯恩见状,立刻解释道。
“那就只能在这干等着?”月光忍不住甩了甩其他几条尾巴。
“是,只能等到天亮。”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天亮再见。”对凯恩道了句晚安,斐亚然转身就带着月光进了帮会领地。
自从相熟的精灵以及安斯老师接连出事后,斐亚然的行事就再懒得有任何遮掩。
他也不担心凯恩会独自离开,那海水他刚才检查过,凯恩的话并不是骗他。
“你也对那海水没办法?”帮会领地内,月光怀疑地问斐亚然。
“不是没有办法。”在看到羽毛被海水吞没的时候,斐亚然就知道,那海水大概与华夏神话中的弱水有着相似的力量。
不过,会选择暂时停留在这里,倒并非因为无法破解那海水对魔力限制。
从来到这个子空间开始,斐亚然就莫名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却又十分肯定,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见过与这里类似的场景。
精灵的直觉向来敏锐,再加上从来到魔域起,他就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梳理了一遍来到这个世界的记忆后,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违和或者空白的地方,所以斐亚然才按照直觉,打算暂时留在这个子空间中停留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至于去万魔殿,他本也没觉得自己会在魔域中畅通无阻,分分钟到达魔王的老巢。
见斐亚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月光也不追问,尾巴一甩,立刻就飞到唱晚池里继续修炼去了。
斐亚然见状,四下看了看青山绿水依旧的帮会领地,在没办法守着安斯老师,也不需要继续撰写精灵典籍,更没有族内事物烦扰的现在,心中难得生出一丝淡淡的倦意来。
在此之前,他几乎从未在帮会领地中好好休息过,自然也不会有寝具之类的东西。
不过,没记错的话,他背包里好像有类似的东西来着。
在满满当当的背包中翻出两百多年前外出游历时,安斯老师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树屋种子,斐亚然捏着那粒种子沉默了半晌,这才把它种入唱晚池旁的空地上。
细小的嫩芽很快破土而出,迎风而长,横生出无数坚韧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向上编织缠绕,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长成了一座生机勃勃满是绿意的精致小屋。
脑海中蓦然闪过曾经第一次踏入这座小屋时,胸中那无法压抑的感动,斐亚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推开小屋的大门,踏入这处在他背包中沉寂了两百多年的故地。
巨大的由嫩黄色花朵化作的柔软的床,优雅攀爬在墙面上的蔷薇花枝,点缀在树屋各处的会在夜里发出温暖光芒的花笼草,以及,时刻萦绕在耳边的来自温泉浴池的潺潺水声。
目之所及的所有,都与他在精灵王宫寝宫中的一切如出一辙,明显是安斯老师担心他在外游历照顾不好自已,所以特意为他布置出的一切。
只是,曾经这些有多让他感动,在一切都已经毁灭,都已经回不去的现在,就有多令他感到难过。
他甚至还记得,安斯老师第一次踏入他寝宫那天,在他面前施展魔法时仿若神祗降临的耀眼模样。
站在安斯老师曾经站过的地方,斐亚然指尖微动,金沙般耀眼的流光,便在他手中纷纷起舞,凭空化作无数金色的藤蔓,无声交织出一座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金色王座。
曾经,就是在这里,安斯老师抱着刚刚出生的他,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做到与安斯老师一样的事。
身体怀念地陷入那金色的王座之中,仿佛还能感觉到来到此世后的第一缕温暖。
斑驳的阳光偷偷跳入窗棂,爬上青年满是倦意的侧脸。
忘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安心闭过眼的斐亚然,就这样在几乎令他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旧时场景中,悄然入梦。
“吱呀……”也不知过了多久,树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一向警醒的斐亚然,竟没有被那开门声惊动分毫。
绣着淡金纹路的白色衣摆,很快出现在金色王座之前。
良久之后,才伸出一只手,无比轻柔地抚了抚小动物般缩在王座中沉睡的青年的头发。
睡梦中的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心微颤,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在那一直没有放松过的眉头轻轻落下一吻,似曾相似的温暖与气息,很快打散了青年的戒备与不安,呼吸渐渐再度均匀起来。
伸手把青年从王座中抱起来,雪白长发与青年的银色长发很快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
比起从前,这孩子似乎瘦了许多。
心底如此想着,来人很快来到嫩黄色的柔软花床边,把青年轻柔地送上花心。
又在床边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既然舍不得,就直接告诉他嘛。”脑海深处,一直旁观这一幕的白毛狐狸忍不住啧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淡淡说完这一句,那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唱晚池边,唯余一条八条尾巴的白毛狐狸,无言地对着天空直翻白眼。
——
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空气中充盈着丰沛到令人惊讶的力量,轻轻踩了踩脚下由力量凝聚而成的柔软云朵,斐亚然如此想到。
“父神!”远远的,有声音从远方的云层中传来。
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温暖的笑意,在斐亚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听到有声音从自己的喉中流淌而出,“诺拉斯。”
心底微微一震,还不待斐亚然惊讶,身侧便忽然一暖,那是从脚下云层中窜出的黑衣青年,挽住他手臂时传来的温度。
“哈哈!这次还是我最快!”是黑衣青年欢快的声音。
“路西维尔,你又作弊。”与诺拉斯一样迟来一步的紫瞳青年,笑着敲上黑衣青年的脑袋。
“我不管,反正这次我又是第一个到!父神您也看到了,对不对~对不对~”摇晃着斐亚然的手臂,黑衣青年撒娇地在其上蹭了蹭脑袋。
心底奇异地感受到一股因黑衣青年的动作而泛出的极淡的笑意,斐亚然看着自己伸手在黑衣青年头上抚了抚,之后却并没有介入他们三者的争论中,反而把目光望向远方,“安斯艾尔还没有来。”
一听他提起安斯艾尔,另外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眼底却都闪过相同的微小不甘。
“那家伙啊,大概又跑去哪闭关修炼了吧。”最后,还是性格最为跳脱的路西维尔耸了耸肩,小声道出真相。
话音一落,在场的四人便都察觉到了什么,同时向西方的天空中望去。
绚烂的云朵中,很快便现出一抹耀眼的银。
随着那银光越来越近,神色淡然容颜绝世的碧眼精灵,很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安斯艾尔,你来了。”对银发青年招了招手,斐亚然听到自己如此说道。
“父神。”与其他三人不同,银发精灵对他的态度极为平淡。
即使如此,精灵仿若天籁的空灵嗓音,也还是让其他几人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这简直就是作弊……父神在创造我们的时候,一定把心都偏到安斯艾尔身上去了!”等到终于回过神来,从安斯艾尔出现开始就被父神推到一边的路西维尔,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地对另外两人冒酸水。
诺拉斯闻言,眼神都没分施舍给他一个,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父神和安斯艾尔。
“这种众人皆知的事,你就不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有着紫色兽瞳的诺兰,笑着打趣一脸哀怨的路西维尔。
“哼╭(╯^╰)╮!反正我就是不喜欢父神更在意他!”
“路西维尔,你是小孩子吗?”
“哼╭(╯^╰)╮!哼╭(╯^╰)╮!”
路西维尔不开心,他一向恣意妄为惯了,即使面对父神,也不要父神无视自己这么长时间!
所以。
没有骨头一样扒住父神的手臂,在被推开前,路西维尔赶忙问道:“父神,您这次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斐亚然闻言,手指微顿,身体自发把那个黏在自己身上的狗皮膏药一脑瓜崩弹了下去,而后淡定地无视了对方泫然欲泣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这才正着脸色说道:
“自创|世之初到如今已过万载,天地已成,江河湖海也各分流而定,陆地之上,植被日渐自行衍化而生,海洋之中,也有生命开始孕育。”
“安斯艾尔。”
“诺拉斯。”
“诺兰。”
“路西维尔。”
按照创造这四位生灵的顺序一一念出一人的名字后,斐亚然听到自己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淡漠嗓音——
“即刻起,你四人各择一地,于其上建立四大种族。”
“时限,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