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吃了瓣白瓷碟子里的冻橘,凉沁唇齿。
听得沈桓替他回话道:“我家二爷经商,主打买卖是文房四宝生意,在长安街雨笼胡同有四五家店面。”又指着二冯解释:“这是看店面的门童。”
此谎扯得实在蹩脚!
冯双林眉宇微蹙,舜钰则抽抽嘴角,有些嫌弃的瞟一瞟他。
水琴水仙那是何等聪颖透骨的人物,目成眉语、青眼暗窥,皆是红尘俗世来往客,今来明往的,何必太当真?遂并不点破只笑盈盈的,权当信了。
冯双林拈起颗剥好的新鲜莲子,嫩绿苦芯已体贴的拔去,放进嘴里嚼,十分粉糯清香,开口问:“方一路来优童多数做妇人妆束,你们如何不扮?”
水仙把削好的一把杏子浇淋上糖汁,分几个碟递各人面前,正听得这话,嗤笑一声道:“扮那妆束的皆是二三等货,唱些淫词艳曲,捏嗓耍痴以色事人,我等岂能与他们为伍,只在戏台上唱戏时,才去模拟闺阁女子娇俏模样,不扮妆总也希清清爽爽的。“
“即说自个是上等货色,你倒讲些理出来。”舜钰慢道,银调羹舀着杏肉入口,酸味融了糖的甜,滋味奇怪的好。
水琴轻笑,腮上露了酒凹,边给沈泽棠打扇,边回话:”我等不谈姿仪容貌,旁的技艺更是博采众家,会工画、能知书、因见闻广,能陪爷谈时事,聊掌故,能唱曲,亦陪赏音,深谙艺多不压身的道理,故无论是威风八面的官爷富贾,或风雅四方的学士文人,皆愿与我等谈情取乐........!“
正说着呢,却听嘻嘻哈哈声传来,顺音望去,沈桓同水仙正在玩猜拳,粉团般的拳头,仅小指染得鲜红,一收一伸间,那点红带着媚晃人心神,转瞬间,猜了七拳,沈桓即输了五拳,嘴里嚷嚷着不服,只道还要再来。
抬眼即见沈二爷目光沉沉睇来,顿起一身冷汗,知自个忘形,嚅嚅不肯吃罚酒。
那水仙早察言观色,最是懂人情事故,自找个妥当的由头替他吃了四五碗酒,直吃的脸起霞酣,眼若潮生,竟比那女子更添几许风情。
水琴便笑着把方才的话补完:”你瞧我等猜拳行令,样样事情来得,性子又圆滑通融,岂是那些个娼妇在酒桌前骚首弄姿可媲美。“
此番说辞倒是合情合理,让人无言辩驳。
恰侍从拈着碧青竹蒸屉两端,烫着手儿哆嗦着搁至桌面上,揭开笼盖儿,烟水气散去,留五六个捆绑起来、煮得通体发红的螃蟹,另侍从放了几小碟乌亮亮的酱油。
“现不是吃蟹的时候,瞧这个头小的、不够塞牙缝,葱姜蒜酱蘸料也无?黄酒哩?”沈桓唧歪歪大惊小怪。
无知者无畏。冯双林淡嘲讽:“卖笔墨纸砚的能有多少学问。”
水仙去寻小银剪子来、勾破蟹上捆绑细绳,水琴听得此话,替沈桓开脱道:“桓爷所言非差,俗语说‘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中秋后的蟹自然“九黄十膏“,味是极美的,可现吃不到不是?今蒸的这个也来头不小,谓童子蟹,好听些唤“六月黄”,仅二两左右,壳脆肉嫩,膏似流脂,口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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