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到临安不算远,这几日水路顺风,苏夫人母女很快就到了。
这一日,顾怀疆派齐岸这个最有体面的老管家,陪着顾述白和顾酒歌亲自到渡头迎接。
管理渡头的小吏见到这个阵仗,才知道那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商船,里头坐的竟是顾侯府的姑太太。
他亲自赶在前头,迎接苏夫人母女下船,又前后奔走帮忙安排行李。
苏夫人比顾怀疆大三岁,因是孀居妇人,只穿着平淡的褐色长袄,外头罩了石青色褙子,看起来端庄妥帖。
对比起来,她身旁粉裙娇嫩的女子,生得高挑秀美,珠翠钗环一件都不少,打扮得格外华丽。
“大哥,二哥!”
见到顾述白二人,她欢喜地抬手打招呼,称呼里更是亲昵地不提“表”字,旁人还以为她是顾侯府的小姐。
苏夫人看着自家的两个侄子,高大俊朗,龙姿凤采,掩不住眼中的赞叹。
顾述白二人上前给苏夫人行礼,“大姑母,父亲派我们和齐管家来接您,还有表妹。”
苏夫人朝他们身后一看,齐岸佝偻着背上前,朝她恭敬地行礼。
“齐管家,快别多礼。你是我们侯府的老人了,我小的时候你就在为父亲做事了,如今怎么还让你亲自出来接人?”
说罢看了顾述白一眼,似有埋怨之意。
齐岸连忙解释道:“姑太太别误会,是老奴自己要来的。老奴在府里享清闲得很,是侯爷为了表示对您的欢迎,才派我这个老面孔来接您,免得您看了旁人陌生。”
苏夫人这才笑了,“你们侯爷也是,让你老天拔地地出来,难道让齐舟来就不行了?”
这个世上敢当着顾侯府之人的面数落顾怀疆的,也就只有苏夫人了。
那厢,船上的行李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到了马车上,顾酒歌扫了一眼,足足装了两大车还不够。
看来苏夫人这次是打算来长住了。
“姑太太,表小姐,行李都装好了,请上车吧!”
苏夫人点了点头,便和苏云烟登了顾侯府派来的车,顾述白和顾酒歌策马在前引路,一路上行人退避,好生风光。
苏云烟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之中,揭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越发觉得面上有光。
“母亲,我还是喜欢在帝都,咱们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苏夫人见她在偷觑街上的景象,以为她是喜欢帝都的繁华热闹,便笑道:“咱们金陵是六朝古都,繁华不输于帝都临安,你为什么格外喜欢这里?”
“才不是因为繁华呢!”
苏云烟嘟着嘴道:“父亲去世之后,咱们在金陵什么时候出门有这样风光过?还有渡头那个小吏,一看到顾侯府的人,对咱们态度立马就不同了!就算父亲在世,也没有咱们在顾侯府的名号下这样风光啊!”
顾侯府世子和二公子亲自开道,大管家亲自接送,是再风光也没有的了。
苏云烟自小娇养,对这种风光万分享受。
听见她说父亲过世之语,苏夫人的眸子黯然了一瞬,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啊,是我从小把你宠坏了。咱们苏家在金陵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又是书香世家。你呢?你不肯好好读书就罢了,还好高骛远,连苏家的富贵你都看不上了。”
苏云烟看她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就知道她不舍得责备自己,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把头靠在苏夫人怀里。
“要论富贵,天下除了皇家,谁还比得上顾侯府呢?母亲,我这怎么能算好高骛远?你不是说要把我嫁到顾侯府吗?”
等她嫁进了顾侯府,就要享受这份富贵了,那时便算不得什么好高骛远,而是本就应该的。
苏夫人宠溺又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心。
“你啊,多大了还撒娇!我是和你舅舅提过这件事,可他到底没有应允。连陛下赐婚他都拒绝了,说是要让公子们娶自己喜欢的女子。若是他们不喜欢你啊,那也没用。”
苏云烟轻哼一声,骄傲地仰起了头。
“我生得美貌,表哥们怎么会不喜欢我呢?何况舅舅就算拒绝了陛下,也不一定会拒绝母亲。谁不知道,舅舅最是敬重你这个长姐了!”
她拍马屁似的给苏夫人捶腿,苏夫人听着这话舒服,微微一笑。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父亲逼着他练武,寒冬酷暑从未停歇。有时候练不好就不给吃饭,都是我偷偷给他送饭的。我们顾家的规矩啊,女儿是宠着来的。就算父亲知道我阳奉阴违,也不会处罚我……”
“那不就得了?”
苏云烟看起来比苏夫人还自信,“舅舅一定会同意母亲的提议的,母亲,你说我是嫁给大哥好呢,还是二哥好呢?”
又得意地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嫁给那个病秧子,别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