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顾怀疆回了府,自然听说了白日这一段公案。
“述白,你是大哥,也是几个孩子中最沉稳得体的,父亲一直很放心。今日和昆吾伤打起来,实属不该。”
顾侯府和西昆之间的关系,本就敏感,两人这一打,难免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顾述白拱手,“父亲,孩儿当时确实是一时气急,却不至于要挥剑相向。”
“那是为何?”
“为探昆吾伤的虚实。”
顾述白道:“这个昆吾伤从一开始来到东灵,就处处透着不对劲。他并非西昆名单上的使臣,又恰巧在我们需要钩吻花救云烟性命的时候出现。他明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喜欢他来顾侯府,若真是像他说的为玉扶好,他就不该一次次硬闯。”
顾侯府若被圣上忌惮,不仅会牵连玉扶,更会让她不开心。
顾怀疆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命人查了他,他的母亲在西昆后宫并不受宠,地位更是卑微。昆帝连带着不看重他,才会未及成年就把他丢到仙人谷去。如果他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只怕根本活不到十五岁。”
“正是。西昆国中两年前的太子之争,死了一个皇子,流放了两个皇子。除了太子昆君越之外,昆吾伤的下场算是最好的。我想知道他是真的幸运,还是深藏不露。”
顾怀疆转怒为笑,“那你和他交手,看出什么来了?”
“我假装被他气得失去理智,招招朝他致命的地方而去。他也假装被迫反击,招招朝我致命的地方去。我若有三分克制,他倒有七分。”
顾述白的克制是为了试探,昆吾伤的克制又是为了什么?
无非掩饰真实的实力。
他稍稍观察了大皇子等人的面色,众人一点都没有怀疑,就连他事后问顾酒歌,顾酒歌也没看出昆吾伤在掩饰。
他的武功在顾侯府中仅次于顾怀疆和顾述白,连他都看不出来,那昆吾伤该有多深不可测……
“唉。为父一心隐忍行事,还是倍受忌惮。幸而今日有你,否则我们都对昆吾伤掉以轻心了。”
去掉玉扶的大师弟这个身份,他还是堂堂西昆皇子。
书房里头,烛火隐隐跳动,书架上一排整齐的兵法战术书籍,旧得颇有韵味。
顾述白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父亲,倘若我是昆吾伤,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见谁吗?”
……
隔天,二皇子派人送来了几盒澡豆,都装在上好的描金玉盒里头。
玉扶挨个打开闻了闻,有青草香气的,还有野花香气的,怜珠、怜碧几个都喜欢得不得了。
“你们喜欢就送给你们吧,我只用师父送的那盒就好。”
几人忙道不敢,“小姐,这是二皇子送给您的东西,您要是不喜欢就收着。奴婢们用了,就坏了规矩了。”
她忘了,东灵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据说都是那位孔老夫子留下的。
有了!
“那就送去给苏夫人和苏姐姐吧,你们不能用,她们总可以用吧?”
“哎,奴婢这就送去荷香院!”
怜碧把几个盒子收了起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紫檀木的托盘里,上头还盖了一块红绸。
等她出去以后,瑶蓝好奇道:“小姐,你为什么不要二皇子送的这些澡豆?你不是最喜欢仙人谷的野草野花气味吗?”
玉扶摇头晃脑,“他蒙我呢,这些澡豆的味道一闻就不是野草野花。就算是,那也是被人精心养着的野草野花,早就没有野生的那股味道了。”
“什么味道?”
“师父说了,闲云野鹤的味道,你闻闻——”
玉扶把手凑到瑶蓝鼻子前,她昨儿睡觉前用青草澡豆沐浴过,这会儿手上还萦绕着草香。
瑶蓝一嗅,喜道:“被小姐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一样!还是谷主最心疼小姐,让七皇子来照顾小姐。可惜他来晚了,府里已经没人欺负小姐了。”
瑶蓝说着,还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要是他早一点来,先把苏夫人和苏云烟教训一顿该多好。
苏夫人再金贵,总不如皇子金贵吧?
玉扶嗅着自己衣襟染上的香气,忽然回过神来,盯着瑶蓝。
“苏姐姐先前不喜欢我的事,是你和昆吾伤讲的?”
“就是那天表小姐还没醒的时候嘛,我看苏夫人吓晕了,怕她醒了不念小姐的好,反倒来挑小姐的毛病。所以七皇子找到我的时候,我就都跟他说啦!”
玉扶一脸惊讶,瑶蓝自觉闯祸了,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轻。
“你呀,这里是在东灵,你要管管你的嘴。”
她伸手在瑶蓝腮帮子捏了捏,“你还跟他说什么了?快告诉我,我怕他打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