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一晃回到多年前,燕京旧王府的花园中,桃李缤纷,春光正妙,骄奢倔强的小丫头扯住他的衣角,憋了一眶泪水,红着眼圈质问。
“这是我从小贴身带的金锁,你为什么要将它扔掉?”
梅凤官目光一软,下意识从怀中扯出发白的红丝线,将那半只莹润的玉兔托在掌中。
“这是什么?谁送你的?”
他专注而温柔的模样,立刻被赵寅成发现了,见是个佩饰,他劈手就要抢过来,梅凤官却已迅速合掌。
“别碰!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见他眉目凌厉,赵寅成也不敢强夺,讪讪地收回手嘀咕。
“自己的?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梅凤官没有回答,冷着脸重新将玉兔收回怀中藏好。这半只玉兔,应该是从王府流出去,机缘巧合被那人买下来的。
她不可能是她!因为旧王府里那位小格格,已经死去七年了,就在他眼前,活生生没入火海,化为焦炭,最终由他亲手葬在燕京郊外的梅花树下。
那一日,残阳如血,落红成阵,十二岁的少年跪在梅花树下,麻木地用双手挖着个小小的坟坑。
那场景,现在想起来,梅凤官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圣彼得医院的外科走廊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大兵,于是来治疗的患者都不敢过去,只能怯生生地躲在远处观望。
这年头,谁不怕扛枪的?连市政府要员遇上军政府的人,都得避让三分。
留美归来的外科专家吴医生匆匆行来,边走边穿白大褂,一左一右跟着的两个士兵还不停强调。
“吴医生,请您快一些!陆小姐伤得很严重!”
吴医生本来正在休假,难得闲暇时光,便准备和夫人罗曼蒂克一下,却硬生生从光明大戏院里被拖出来,只因为谢洛白一句话,这个手术很重要,必须由他主刀才放心。
手术室里,一切准备就绪,吴医生戴好眼镜,仔细查看手术台上的女孩子的伤势。
子弹没入女孩的肩部,但没有打碎肩胛骨,更不会致命,情况比他想象得好,吴医生不由纳闷。
谢二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人,比这严重十倍的伤势也该习以为常,怎么反而如此大惊小怪?
谢洛白坐在手术室外,军靴勾勒着长腿,侧颜近乎完美,单看皮相,这的确是个俊美无双的男人,所以年轻的小护士们都纷纷探出头偷瞧他,直至被凶巴巴的士兵喝退,还忍不住频频回头。
谢洛白发现了,却懒得理会,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此刻正把玩着瓦尔特手枪,手指灵活地将弹夹取出又装填起来,不断重复,烦躁的时候,他就习惯如此。
他此刻很烦躁。
作为“暗魔”的一员,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身后的杀意?无需那丫头自作多情,他本也能轻易避开。
他没有想到,小丫头竟会在关键时刻为他挡枪,起初他自是高兴的,但随后便是懊恼!
遇事时女人理应躲在男人身后寻求保护,而不是像他的副官一样舍身去保护他!
他让自己护着的女人受伤了,就是失败,谢洛白不允许失败。
更让他烦躁的是,子弹穿过小丫头身体那瞬间,他居然感到了恐惧,后来在医院一番作为,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兴师动众了。
可她小脸皱成一团,定是疼得厉害,她才能多大,想必吓坏了。还有,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都极爱美,他见过她的肩膀,白白嫩嫩像刚剥开的鲜荔枝,若是留了疤........
想到此处,谢洛白又觉得在那杀手身上开无数的洞方能解恨。
“司令放心吧,小姐只是伤了肌理,没有触及骨头,注意做好复健就行了。”
溪草被从手术室推出来,吴医生取下口罩,含笑向谢洛白复命,心中却抱怨谢洛白大材小用,毁了他的美好假期。
谢洛白点点头,示意小四拿来一盒银元赠给吴医生,自己跟着溪草的推车进了单独病房。
一夜之后,麻药的作用褪去,溪草被肩膀上的痛感唤醒。
一睁眼,就发现谢洛白坐在病床前阖目养神,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睡着的时候,他的气质是十分温润的,和平日的凶残判若两人。
她看了一会,突然想起晕倒前最后那个画面,紧张地弹坐而起,牵动肩头伤处,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动静惊醒了谢洛白,他簌地睁开双眼,凌厉的杀意吓了溪草一跳。
察觉到小丫头的惊惧,谢洛白很快放柔目光,解释。
“从前在德国受训,几乎每晚都要提防偷袭,所以睡觉也习惯保持警惕,你不用害怕。”
这貌似是第一次听谢洛白提起自己的事,但溪草可没兴趣知道他那些凶残的过往,她浑不在意地哦了声,在床上扭了扭,谢洛白于是伸手捏她的脸颊。
“身上有伤,还乱动什么?要做什么就告诉我,我来帮你。”
谢洛白近来越来越喜欢对她毛手毛脚,溪草不高兴这样,偏头恶狠狠地道。
“我想解手,二爷怎么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