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写信相托,几处一起出力,他们互相看着,谁也不好意思不帮忙。”或者暗地里下黑手贪林家的遗产贪得太狠。把一块肥肉放到一只饿狼跟前,那里肉包子打狗,要是放到一堆饿狼跟前呢?怕是谁都不敢先下嘴吧?
贾珠看着贾宝玉,看得贾宝玉心里发毛,方道:“等会子用过晚饭,你与我一道与老太太说去,”又笑谓贾宝玉,“你长进了啊?正好,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你知道我是在都察院的,近日风声似是不太对,御史们今儿弹这个明儿弹那个,”压低了声音,“我问过老爷,老爷也不知所以然,倒是舅舅说,皇子们私底下不□□生,你仔细着了!你在翰林里消息不便,外头却在传,明年是上皇七十整寿,要加恩科,你们快要散馆了,仔细着些!”贾宝玉心里一惊,连连点头。贾珠见弟弟应了,才松了一口气,他是险些叫人拖下了水。近日都察院里隐隐不安,也有人拉着他连名弹劾的,都是平日相处得不算差的同僚,贾珠有些面不辞人,亏得邀他署名的人先是过来探口风没有拿着折子叫他立时画押,两个探口风的人一过,贾珠再傻也知道不妥了,立时躲了开去。
晚饭后,兄弟两个陪贾母说话,说到林家的事情,贾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抬眼看了一回贾宝玉,又对贾珠道:“也只得如此了。”老太太与贾珠的心情是相似的,元春与黛玉在天平的两端掂了许久,终是元春的份量重了些。兄弟两个各各写信,贾政也被贾母嘱咐给金陵族人投书,又命心腹管家与林家的家人一道南下。因是仆人赶路,没有了需要被伺候的主子爷,估摸着脚程还会快些呢。
贾宝玉得了贾珠的□□消息,回去埋头苦读,而徒忻似乎是得了皇帝首肯,偶尔也跑过来转一转。“明年是父皇七十整寿,实是一大幸事。”之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别的深意,颇有两个通透的人开始推掉不少无关紧要的社交又复挑灯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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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旨省亲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盖房子么,催得紧些,哪怕是细致亭阁有两三个月也就得了,因有事先定好的尺寸图样,一应摆设也可以同时开工。但是园子里新移的花木为求能养得活、长得自然不像才移栽的,就要多费些事了。更可愁的是这园子里要配上小尼姑、小道姑、小戏子等,这些是要现买的——用外面的旧人怕夹进些不知根底的淘气,倒不如买了人来自家调-教用着放心也顺手。
这些还没弄好的时候,林妹妹回来了!
许是因家中事忙没有对林黛玉的事情尽到十二分的心,贾母等心中都有些愧疚。故而在园子已建出大概模样、人也买进,各项事务都令一近支亲戚领了俱分派完毕的时候,贾母便命贾琏把余下事务交与王熙凤,他动身去接黛玉。京城姑苏关山遥隔,又因园子的事耽误了近两个月,林如海五七都过了,如果贾琏真是去姑苏接人,等他到的时候林黛玉也好到京里了。贾琏所做的不过是到码头上于黛玉此番弃舟登岸的时候迎上去,沿途作一番解释而已。
林如海病重将亡至贾府相托之人来到之前,林氏族人不是没上过门,先是林如海强拖病体支应,林如海亡后俱是黛玉一力周旋。耳闻目睹“族人”争以己子为林如海后嗣及垂涎林家产业之事,林黛玉见得多了,虽本性不移到底更明白了些世务——有些人哪怕是心里再厌恶也得想法子对付,幸而林如海不是贾政那样只是骂儿子养相公的人,见岳母处尚未遣人到来,恐幼女吃亏,抢先处理了些家务一一交付黛玉。及至贾府各处求援之人赶到,林如海才不太放心地撒手去了。经此变故,林黛玉算是与族人断了联系,唯今可依靠者无非外祖母家而已。
林黛玉早听家下人说了元春省亲之事,胸中抑郁却也无可奈何,思及自己骨肉阴阳两隔贾府却天伦相聚,更是心酸。心下不免想着,若父母还在,我回家里,家里也是这般高兴。便也不责荣国府因元春之事没派人至姑苏了。
打起精神听贾琏道:“本该去吊祭的,只是家里人身上担着官职,不得擅离,自环兄弟以下又都是孩童……”贾琏把自己身上那个捐的同知也算作要认真坐衙的官了,又说,“老太太一直挂念着妹妹,老爷、太太,并家里的哥哥、嫂子、兄弟姊妹都盼你来呢,只把京里当自己家。”
林黛玉一一忍泪听了。
见了贾母不免抱头再哭一阵,依旧在原先的屋子里住下了。黛玉又打点带来的行李,一一分与荣国府中各处不题。
贾宝玉放假回来于贾母处见到黛玉已是数日之后的事了,见她比离开时长高了不少,算一算林黛玉正在青春期呢,美人胚子正在发芽抽条的时候。抽眼看林黛玉眼圈微红,贾宝玉不敢引逗着她哭,也不好在人家丧父的时候说笑话逗人笑,只道:“妹妹来了便好,二姐姐三妹妹都想你呢,赶明儿把云妹妹也接来,你闷了也好与她们一处说话解闷。”林黛玉一抿嘴,道了声“费心”。贾宝玉也不知道这时要跟她说什么,只得辞了出来。
回到书房不由感叹自己蝴蝶得有限,又叹林如海短命。好好的日子总想些死人事未免有些低沉,贾宝玉吁了口气骑了马带了两个小厮出府散心去了。此时天气已冷,呼吸之间都能看得到白雾了,贾宝玉也没个目标,不过是信马游缰而已。正在路上蹓跶呢,又遇着了另一个蹓跶的人——冯紫英。两人久不见了,因两家的关系倒不好生疏,就近寻了个茶楼在二楼雅座里坐下边饮边聊。冯紫英道:“你们府上近日可忙得紧了。”贾宝玉道:“都是他们在忙,我自己且顾不过来呢。”冯紫英点头道:“是了,你如今是不得闲的,明年开恩科,你们得先散馆给他们腾地方了,我可先恭喜你了。”贾宝玉道:“且先看散馆是个什么情形再贺也不迟。”冯紫英一笑,也不再分辩。贾宝玉没话找话:“你如今忙什么呢?”冯紫英道:“正旦将至,家里正备着进上的东西呢,往年都是有例的,我不过是出来看能不能遇着什么新奇的罢了。你们家进上些什么,你怕是不知道罢?”贾宝玉摇头:“这些事儿素来问不到我的。”两人又闲话一回,正要各自回家,忽听得外头又有人进来。
“吴兄你们府上近日可忙得紧了。咱们许久不见了。”贾宝玉听这句式不由一囧,好耳熟啊!冯紫英刚才就说过他。有这个缘份,贾宝玉就要伸头去看,却是几个男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年纪,着锦袍,有栏杆阻着,面目看不大清楚。
只听吴兄道:“忙些也情愿。”
冯紫英一拉贾宝玉,两人缩回头来,冯紫英小声道:“可真是巧了,竟是他!”贾宝玉满眼疑问。冯紫英笑道:“这姓吴的是宫里头吴贵妃的兄弟,他们家也在造别院呢,咱们且躲一躲,遇着了不免要费口舌。”“吴贵妃?”“嗯,今上潜邸时的老人了,皇九子与同安公主的生母。”冯紫英随口解释。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索性细说起皇帝数得上的妃子,顺带说一说最近要省亲的人家了。
吴贵妃、周贵人、李淑妃、王才人……谁谁的父亲正张罗着盖园子、谁谁的哥哥前儿离京去买人又谁谁的兄弟刚划拉了一堆太湖石回家……
山寨国舅还真不少啊!喝个茶都能遇到贵妃她兄弟。贾宝玉忽然淡定了,咱算个啥啊?人家外甥都有了,不比咱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