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太阴真人嘴角轻挑,他显然不把闲逸的话放在心上,知道他干冒如此大的风险,必是有不可言说的隐秘。
“这……”
闲逸再精明沉稳,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太阴真人这样咄咄逼问之下,显然让他招架不住。因为他根本就没上藏书阁,如何知道辰砂动了什么书?一时语塞,怔怔无言。
见闲逸被太阴真人为难,辰砂又岂能再沉默闪躲,她上前一步,跪拜在太阴真人面前,“启禀真人,辰砂多年之前,曾有幸进入您的藏书阁,见识过上古巫术蛊咒传说,与破解之法,一直难以忘怀其中的神秘深奥。彼时年幼,未能领悟其中精髓,现如今,只盼能再看上几眼,若能参透修习。他日若有人受难于此,能施以援手,也未尝不失了修行者的本分。师兄心慈良善,被我言辞纠缠无法,才被迫开启藏书阁,容我观阅半个时辰。都是辰砂贪心,与师兄无关,还望真人降罪责罚,莫要迁怒师兄……”
说罢,辰砂深深叩首,不敢起身,她心中明白透彻,这里头的门道,想来太阴真人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自己和闲逸谁都难脱干系,与其遮掩,不如坦荡相告。
“哦?藏书阁中稀世藏书甚多,什么绝世武学、四海奇谭都不值得稀罕。在那里,有点石成金之术,炼造仙丹之法,益寿延年的隐秘,返老还童的妙招;甚至,就连脱离凡俗,羽化飞升,修炼成仙的秘术都有记载。随意拿上一本,就能在世间掀起惊天骇浪,所有凡夫俗子做梦都想得到东西,显得那么轻而易举。可你,为何偏偏去找什么劳什子的破解上古巫蛊之法?怎么?有比长生不老、富可敌国,更让你在意的东西吗?”
太阴真人的年纪,算起来,已近古稀,可他除了倾泻如注的一头银白鹤发之外,半点岁月痕迹都不见,面如冠玉,长身而立。
辰砂有些胆怯颤抖,面对太阴真人清澈深邃,如同深谷寒潭的眼眸,不觉间就惶恐局促起来,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人不敢轻易敷衍怠慢。她本想说出心中的烦扰和最近的遭遇,但就在这时,青鸢半真半假的话语玩笑,出现在脑海中,让她犹豫迟疑起来。
‘辰砂,我去不了清音观,见不得太阴真人……’
‘辰砂,若要太阴真人抓我去做药引子炼丹,你也舍得吗……’
想到这里,辰砂把心一横,捂严了嘴,莫说青鸢兴许是与太阴真人有什么瓜葛过节,才不肯现身清音观,就算他是个妖孽,自己也绝对不会违逆出卖他的意愿,暴露出他藏匿的下落,节外生枝,惹来祸端。
“回禀真人,世间人之生死福祸,富贵贫贱都乃命定之数,不可违逆天人之道,辰砂心中虽存有私愿,却并不太贪恋虚幻之物。此次寻找上古解蛊之法,也不过是幼年心结,念念不忘,是我动了痴妄之心,只望真人莫要怪罪师兄一时善念,所有罪责辰砂全力承担……”
“……”
面对辰砂的辩白,太阴真人漠然无言,他冷冷审视着这个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似乎也在心中思量她方才所言的真假,或是,在考虑对她要施以何种责罚才是最恰当的。
三人各怀心事,静谧无语,别有愁绪暗思量,此时无声胜有声。
半晌,太阴真人轻扬下颌,俾睨着跪在面前的辰砂,“大胆无知小儿,贪妄上古秘术,擅闯本观藏书阁,实不可轻饶,念你年幼无知,本掌门废去你一身武功修为,撵下山去,永不再回瀛洲!你可有怨言?”
从来都气定神闲的面孔上,现下里阴云密布,言辞决绝,毫无半点讨价的余地。
“师尊!师尊三思慎言!都是弟子一人大胆妄为,与辰砂师妹毫无瓜葛,若无弟子引路,小师妹绝然无机会入藏书阁!弟子愿一力承担,废去一身武功修为,离观下山,永不回瀛洲,还请师尊莫要降罪责罚师妹!”
辰砂本来就想到太阴真人会重责,对于显而易见的后果,也未曾放在心上,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闲逸会如此不计后果的舍命袒护,倒叫人惶恐无措。
“师兄,你是被我连累的,莫要再多言,惹怒掌门大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兄你本就是被牵连,何来……”
辰砂自己也不明白,此刻在心中,比感动和愧疚更多的,竟是无法压抑的惶恐,她和闲逸虽相识多年,可相交泛泛,如今受他深恩厚待,往后可怎么还才好。
“都住口!孽障!”
太阴真人闻闲逸之言,怒不可遏,目光里透出森然的冷意,像是看着无可挽救的残破之物,憎恶又恼怒,或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离观下山,永不回瀛洲?你说的倒轻巧!你以为自己是何等人物,潇洒来去,自由不羁?你与她一样,都是世人眼中的死人!天下虽大,可并无你的容身之处,去到哪里,都无非是罗网自投,死路难逃!妄尊自大,不可救药!”。
碧玉拂尘本是仙家法器,可此时却如同锋刀钝物一般,重重扫在闲逸脸颊脖颈之上,霎时间,鲜血涌动而出,缓缓渗入雪白绫缎的领口之中。
“师兄!”
辰砂被眼前的景象惊愕到瞠目,想要拿出随身的帕子帮闲逸止住伤口,却被他修长的手指一搪,挡在了身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泰山崩于前都安之若素的太阴真人雷霆震怒,神仙般的人物,居然也会暴露出凡夫俗子的情绪。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居然会毫无避讳的知道闲逸师兄久居碧石山的隐秘,可其中,又含着多少不可言说和探究的过往。
“弟子大逆不道,望师尊息怒……”
闲逸深深俯下身,叩首在太阴真人面前,领缘前襟都被血染红,背影透露着说不出的颓然,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想来是非他所愿。
亦或是,方才太阴真人盛怒下的激烈言辞,刺伤了他心中的隐痛。
久久,太阴真人从禅椅上起身,走过闲逸与辰砂面前时,微微驻足,“冤孽!”,说罢,长叹一声,绝尘而去。
辰砂慌忙跑到闲逸身旁,才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见他缓缓回过身,朝着辰砂眼睫一眨,调笑着吐了吐舌头,让人怔怔摸不着头绪。
“笨!师尊人都走远了,就证明没事了,这老头年纪大记性差,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把今天事儿忘个一干二净……”
闲逸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顺势也将辰砂从地上拽起,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
“可师兄你的伤……”
辰砂从怀中掏出帕子,捂在闲逸的颈间,不过是拂尘划过,倒像是被野兽利爪挠伤一般,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不妨,我又不以色事人……”
闲逸全然不放在心上,借着辰砂的手帕沾了几下伤口,轻嗤着开起玩笑,“还傻站着干嘛?是非之地不久留,走了!”,他一脸无所谓,朝门口扬了扬下颌,拖起辰砂的手腕,闪身出了门。
方才侯在门外的巡山弟子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蓬莱阁的门庭冷清下来,想来众人是看太阴真人拂袖而去,无意再理会此事,自己也都不想再蹚这浑水,索性在戒律长老玉华子的授意下四散而去。
躲过一劫,闲逸和辰砂心口大石落了地,悠然走到白玉石阶,却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扑个满怀,吓得二人怔忡结舌,惶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