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辰砂是趁着月黑风高夜探靖王府,青天白日下来做客,还是头一遭,现下走在宽大高深的黑檀木回廊下,只觉得肃穆静谧,瑰丽壮观无比。只是许多院落景致仍荒废着,断壁残垣,水脉干枯,说不出颓败凄清,偶有昏鸦飞过,透着几丝落寞,甚至诡异的气氛。
小靖王府的正经主子就仅有贺兰焉,人少就格外清静,也并未曾像外面传说那般规矩森严,反而透着随意自在。
只是辰砂太过敏锐精明,总隐隐察觉到周围往来的内监婢女之类,在暗处偷偷观瞧议论自己,脸上还透着惊诧的神色,让她很是别扭焦躁。
宠姬姚清妍住的院落名为‘凌霄仙馆’,顺着一道圆月拱门步入其间,就见院中奇石林立,仿佛从山中蔓延而出,缠绕着各色藤萝香草,颇有几分福地洞天的味道。
辰砂留意观瞧,似乎角落里还种着几味药草,檐下紫砂炉中缭绕着灵虚香的味道,中和了花草异香,涤荡浊气,沁透肺腑,看来这姚氏绝非是靠着美色侍人的等闲之辈。
三间抱厦被打通,只用紫檀的雕花落地大罩分隔,透着舒朗大气,墙壁上挂着宋人所绘的槐阴消夏图,角落置放汝窑大缸,随意散落几卷书画。正中一张花梨大案,米芾的行书手卷正临到一半,墨迹都未干。
“姑娘且坐吧,因着我任性,还劳烦你跑这一趟……”
姚清妍从垂帘内缓步而出,朝辰砂颔首浅笑,她有两道细弯的新月眉,皓齿明眸衬着冰肌玉肤,显得细润如脂,温婉从容,气质端丽文雅,像是诗书世家的千金。
她本是气定神闲的雍容淡然,可抬眼见了辰砂的面容,却有掩不住的讶异,微微睁大了双眸,不自觉以玉手掩口,就跟看见了什么妖魔一般。可这女子毕竟是有些见识的,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唐突,忙定下心神,莞尔一笑,又恢复到之前从容文雅的模样。
姚清妍的反应,更是坐实了辰砂心中的猜测,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见了她就这般诧异,闹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她佯装不经意的瞥了眼一旁落地镜中的身影,衣着朴素、发饰皆无,除了显得寒酸随意点,也没什么古怪。想想姚清妍和之前婢女内监们猎奇的眼神目光,还以为自己头戴九龙四凤冠,脚踏五□□光祥云呢。
“无妨,姚姑娘客气。这桌上,是我们铺子里尽数味道的香露香膏,姑娘若不嫌弃,只当我薄礼相赠,随意赏玩就是。只是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恕不相陪……”
辰砂将妆匣内的瓶瓶罐罐都摆在面前的炕桌上,她心知肚明,姚清妍千方百计邀自己前来,也并非真心为了什么香露香膏,索性不再耽误工夫耍嘴皮,敷衍了几句,起身就要告辞。
“姑娘,也真是倔强脾气呢……”
见这情形,姚清妍也不好再强行挽留,起身招呼婢女送客,抿抿嘴勉力一笑,显得娴静淑慧,又有几分无法言说的落寞。
“主人,这胭脂铺的女子好生无礼,脾气又蛮横霸道,您是何等贵重的身份,缘何要受这卑贱女子的嫌气?还对她这般温和……”
待辰砂出门走远了,侍女芳华凑到姚清妍近前,撅嘴赌气,好一番抱怨挑唆,想来她在胭脂铺被辰砂逐客,虽当时为了交差隐忍不发,这会子心中还是愤懑不平。
“休得胡言,我算的什么贵重身份……”,姚清妍神色寂寥,呵斥了芳华几句,便不再理会,转身进了内室,自顾自去抚琴。
“哼!”
芳华见主子不给自己撑腰,愈发恼怒,她虽是婢女,可也一直养尊处优的过活,从淮州襄王府,来到京城小靖王府,一路都没吃过大亏,脾气比小户人家的姑娘还要骄矜。
过了半晌,室内喧嚣散去,芳华回头看看怅然若失、心事重重在抚琴的姚清妍,又朝辰砂走远的方向望了望,低头咬着下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辰砂姑娘,府上有规矩,我们内院的婢女走到瑶光门就不可再出去了,前头是新月回廊,笔直通透,姑娘可自己沿路出府,内监会接着指引……”,姚清妍的婢女将辰砂送到一处雕花门楼前,就俯身告了辞。
心知肚明这里头会藏着猫腻,辰砂也不太理会,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就依着婢女的嘱咐,沿着高大壮丽的回廊朝前走去。
廊外景色秀丽清雅,山石层叠嶙峋,天泉飞瀑纵流直下,落入溪水潺潺,掩映在翠绿的玉竹林间,不时鹤鸣阵阵,梅花小鹿闲庭信步在奇花异草之间。
可辰砂无意赏景,日思夜想镌刻心间,又让她避之不及、芥蒂难安的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
依旧是郎艳独绝,举世无双的俊朗容颜,只是多年不见,眉宇身形又多了英挺霸道之气,恍如天神下凡尘。眼看他薄唇抿起,欲语还休,浩若星辰般的双眸凝视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瞳像是融化的蜜糖,又如千古寒潭,藏着太多往事,和理不清的爱与怨。
她双颊泛起红晕,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万种滋味涌上咽喉,百感交集在心头,只觉得胸口里噗通噗通的声音,让自己都难以承受。
“姑娘这是去往何处?”,他横在路中间,挡住她的去路,任凭她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相让。
“与你无关……”,她不敢抬头,就怕撞上那双眼睛,自己精心筑起的高墙就会轰然倒塌。
“你我可曾见过?”,他抬起手臂,阻拦住她的去路,险些把人家姑娘一个踉跄推在地上。
“素昧平生。”,辰砂双手捂住脸颊,只觉得烫的吓人,估计拿镜子来照,怕是红的要滴出血来。
“姑娘从何处来的京城?”,他仍是不依不饶,无奈的仰起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对策,来逼她开口。
“瀛洲……”,知道不能再隐瞒,辰砂的声音,快低到尘埃里。
“哦,瀛洲啊。小王正好有一事不明,请姑娘解惑……”,他勾起唇角,像是志在必得的猎人,目光里全是掩不住的邪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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