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的那位公安科长。
我按时到达约定的名典咖啡屋,他迟到五分钟,没有说明原因,我自己想,大概是因为他是科长的缘故吧,据说官愈小架子愈大尤其是全中国最小的官儿科长副科长这一级。他的外观属中上等,尚可观瞻,只是一坐下来笑都没笑一下就先问道:
“你叫李萍萍?”
“是的。”
“四十二岁?”
“嗯。”
“副主任医师?”
“对。”
“辞职了?”
“停薪留职。”
“去A市民营医院多久了?”
“半年多。”
“还回原单位吗?”
“很重要吗?”
“当然!”
他就差没问籍贯、民族、本人成份、家庭住址和“所犯何事”了。
皇天后土,我没有丝毫夸张,他就是这样问话的,完全是一副审讯犯罪嫌疑人的样子,不同的是咖啡、饼干他买单。我们前后坐了十二分钟,他的手机响了,急着去执行任务,给我一张名片,他叫邢远方,不仅是一科长,还是副处级调研员。我弄不清他在调研什么,但多少懂得好像比科长大一点点。
父亲问我印象如何,我说他哪是相亲呀,好像在执行公务。父亲听了,巴掌重重地拍一下大腿,高兴地说道:“这才是真汉子,不会犯错误的男人!”我向他请教何为副处级调研员,他说这你就不如我懂了,副处级调研员相当于分局的副局长,只是副局长名额满了,等到一有缺位,他就能升为副局长了,不错呀,咱家总算要出一个大官了!父亲这种老古董,人生的游戏规则就是官为上,一级一级往上爬才是正道。他就希望我当妇产科副主任、主任、副院长、院长,一路顺顺当当升上去,所以视我“停薪留职”去赚钱为大逆不道,声言不让我再进家门,还在“练友”中说要打断我的狗腿子。幸亏父亲有点老年健忘症了,早已忘记先前的誓言了,或者可能被我的糖衣炮弹打中了,我今天才有完好无损的狗腿子。他今天要我立马答应嫁给未来的邢副局长,并且像一位老哲学家一样教导我,说人生命运的转折常常在不经意的偶然之间,稍纵即逝,再回首悔恨终生云云,说得母亲眼睛也一眨一眨的。
我给父亲一个最大限度的安慰与希望,说联系看看。
有钱真好,我不仅让全家过一回有钱人的日子,而且还留给母亲我三个月的工资,相当于父亲四年的退休金;也像他们那样给妹妹补贴一点,不多,二十天工资,相当于她工作一年所得。我大手大脚地花掉冒着危险赚来的钱,全是为了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我有时很怕这也会“稍纵即逝”,为了不至“再回首悔恨终生”,再怎么心疼我也花得很快乐很安慰。况且,有地方赚钱,甚至是赚大钱,只要我李萍萍愿意。
我是坐飞机回A市的。来回双飞,想起半年前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不觉也笑出一份信心来。
我下了飞机,走到机场大厅,就看见尤主任,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他问清我母亲没事后,就接过我的行李袋,说道:
“真巧,我来送一位朋友。”
“是送老婆吧?”
我原是开玩笑,却不料言中,我看见他阳光灿烂的脸庞刹时阴暗下来。他打开车门,把我的行李袋放进桑塔纳轿车后座,要我坐到副驾驶位子。
出于几分恶毒的用心,我故意问道:
“没留你爱人多住几天,让我也瞻仰一回风采?”
“你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什么爱人?”
“怎么?有错?”
“我们中国人他妈的笨蛋,老婆就老婆,叫什么爱人?”他指桑骂槐。“爱得起来吗?”
我转头看他一眼,他真的一脸愤怒,这种招之即来的愤怒是刚刚吵过架的还没有得到释放的愤怒。
“我说错啦?”我没话找话,并不需要回答。
“情人才叫爱人,懂么?老婆就是、就是妻子,‘妻’字就是女人头上一支钗,打架用的!”
我一开始听不明白,再一细想不觉“卟嗤”笑出声来。大抵是我的笑鼓舞了他吧,他竟说我讲一个故事你听。
“某旅游圣地有一口井,叫许愿井,特灵,许下的愿都能兑现,闻名遐迩。有一天,来了一对夫妻,丈夫往井里扔了一元的硬币,虔诚地合掌,默默地许下一个愿。丈夫许完,妻子说我也许一个吧。她弯腰扔钱币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井里了。丈夫惊呆了高兴地对自己说,真他妈的灵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