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贵妃微微松了口气,为难道。
‘依照本朝律例,后宫嫔妃因妒相残,又害其性命者,当受绫刑。只是本宫顾念着她侍奉皇上一直尽心尽力,这些年极得圣意。其阿玛和叔父均是前朝重臣,多少得顾着皇家的体面,此事须掩得极严密才好,对外只称阚婕妤染疾暴毙。至于祺妃,臣妾听闻回报京郊的皇陵已经造好,不若革去她的妃籍,贬去那里替吾皇看守皇陵好了,皇上以为如何?‘
黄子睿眉眼间尽是温润的笑意。
‘甚好,甚好……。‘
望着懿贵妃得了这样的‘定夺‘欢喜着翩然离去的背影,黄子睿原本挂出唇角的薄笑,孱弱得像阵飘渺的云烟一恍殆尽。
‘皇上真的要遣碧瑶婉儿去看守皇陵?‘见四处再无他人,叶不问从横梁的阴影处飞跃而下。
‘换做是我,你怎么做?‘黄子睿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负手而立。
‘只是,碧瑶婉儿本就虚寒体质,现下又怀有身孕……。‘
黄子睿神色明灭不定,眼中涌动着一种看不懂的情绪。
‘那贱婢白齿红唇地污蔑指证,人证物证俱全,况牵扯着懿贵妃宫里的人出的人命,朕又能如何?!她那个性子,成日里惹是生非的,到哪都不太平。原本朕诱哄她入宫,布局弑君,实则只想诓她到眼前好生护着,相信日积月累慢慢地会对朕动了心懵了情。不想却触动了后宫里这帮女人醋意横生,寻着各类法子的谋害于她。如今看来留她在身边也不得太平,不若遂了她们的意,将她驱逐些时日,她亦可得些安稳的日子,正好借机打磨她的心性。后宫的粉黛战场比的不仅是光线艳丽,更多的是心思算计,若要她下半辈子在宫里过得顺遂,她迟早得上隐忍这堂课。‘
‘至于身孕……,那……迟早构成她对朕情动的隐患。‘
‘可是,蝶儿的下落?‘瞅准契机,叶不问适时提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蝶儿那儿不用你管,以她的身手,朕不信会出什么大事。‘
闻言,叶不问顿感像下咽了一只干硬的馒头,胸口填堵得难受,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黄子睿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黄子睿转身,瞥见他面上那古怪的神情,不禁疏朗了面色。
‘你这是怎么了?!向来江湖上沉默寡言出了名了叶不问,今日竟多了问不完的问题。‘
叶不问像阵风一样地飘出去的同时,隐约忆起某天夜里她似乎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马车外的风物不断地变换着,但车内之人已然恹恹地不想去看了。我心下清明一片,这座宫殿纵使不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安身立命之所,然,而今弑君大计未果,远离此地一步,禁衣的性命便多存了一分隐忧。
捱过漫长的一路颠簸,马车终于稳稳地停在了西郊数百里地开外的一座规模宏大的陵寝前。与我同车而至、一身褐色宫装的掌事姑姑,嫌厌地推拽着将我赶下马车。
在她的羁押下,我们一路走过有点类似四面围合却互不搭连的石牌坊、汉白玉打造的三路一孔桥。穿过陵寝门,避开琉璃影壁下的神道,且行未远,便来到了重檐歇山式屋顶而建的圣德神功碑楼前。但见左右各立着一根高一丈余用汉白玉制成的华表。柱顶横插着云形长片石、柱身浮雕着精美龙云图案、须弥座外添加了一圈石栏杆,栏杆的四角石柱上各有一只朝上仰望的小石狮。直烘托得华表愈加的高耸、庄严。
再往前行,便来到了门口摆放着石五供的方城明楼前。抬眼瞥见两只龟趺背负着双碑,因为当今天子尚未薨毙,功德未拟,碑上至今尚无文字记载。至于双碑,大约是为满汉两种文字预留的,我估摸着这便是最里了。
面无表情的掌事姑姑伸手向石碑的暗处摸了摸,侧面的一道形似墙壁的石门轰然开启。
‘喏,需要看守的地宫便在下面了。‘掌事姑姑努了努嘴,示意我下去。
我满腹狐疑地望向那个黑黝黝的、青石铺就拾阶而下的墓口,踌躇地向里捱了两步。不料那姑姑突然从后背出手,将我狠命一推,我便重心不稳地跌滚下去。
未及我的瞳孔适应周遭的黑暗,先前的那道石门便又发出沉闷的声响重重地闭合了。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我摸着台阶抢步门后,用力地捶打起来。
‘姑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姑姑……。‘我带着回音的呼喊震颤着石壁,此时听来愈发地阴森恐怖。黑暗像会传染的瘟疫,消磨着我所剩无几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