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竹为骨,白纸为墙隔出的内堂里,两侧小隔间的僧人各自敲着木鱼,专心致志朗诵自己面前的经文,一派祥和,与外头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棺木中放置了冰块,灵堂里头比外头要凉快得多,二老爷打了个冷颤,摇摇头暗自惋惜,这出戏可算是彻底唱砸了。
怪只怪二夫人思虑得不够周全,若是多找几个挽香楼里的人过来,何至于此。
仰面靠坐在椅子里的大老爷唇角抽搐几下,却始终没睁眼,像是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刘婆,你也是个老江湖了,赵家大房又不是今天才回祖籍的,你会不认识赵家大公子?”吴二夫人估计是被气得昏了头,拿手揉着太阳穴,胸膛不断起伏,双目圆瞪,一对眼珠子快要掉出来。
“二夫人说的哪里话,谁都知道赵家大公子为人孝顺,品德出众,从不结交狐群狗党,平时也甚少出门,民妇如何能认识他?”众目睽睽之下,刘氏断定二夫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肆无忌惮地拍起马屁来。
刘氏所言,却也不全是阿谀奉承的话,赵荣昭被寄予了厚望,平时不是在书院,便是在祖父跟前读书,鲜少出门走动,顶多也就去去酒楼,从未涉足烟花之地。
谁能料到,他这一涉足,竟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你不认得荣昭?”吴二夫人眯着眼,脑子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竟替赵荣昭说起话来,“那你还敢说荣昭欠了你银子,还敢堵上门来要账?当真瞎了狗眼不成!”
吴二夫人说得激烈,口水乱喷,刘氏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小声道:“我看那位公子衣着华贵,不像是来骗吃喝的……”
大房的二姨娘钱氏咳了一声,下了定论:“依我看,这婆子没说谎,咱们荣昭也没去挽香楼,肯定是外头有人冒充咱们家大公子,在挽香楼白吃白喝呢。”
众下一片哗然。
一直隐忍不发的宋大奶奶长长舒了口气,问道:“别人说是你就信了?我问你,那人说是我儿子,可有凭证?”
“没有,可大伙儿都知道赵家大公子文采出众,当时那位公子吟了首诗,我们也就信了。”刘氏拿帕子抹了把汗,“您知道的,做我们这行的,都是些苦命人,斗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箩筐,会作诗的更是少见,由不得我们不信啊。”
挽香楼里没人识字?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的不说,单就说挽香楼里的花魁柳子箐,那就是个文采顶出众的,光是一睹芳容就得花上百两的银子,幸好是个清倌人,不然这赵家镇不知得有多少人为了做她的入幕之宾而倾家荡产。
“我看你不仅是老眼昏花,就连神智也不清楚了,简直就是在放屁!”吴二夫人觉得这辈子的窝囊气似乎都汇聚到今天了,开始口不择言,语气越发刻薄,朝门外高声吼道:“来人啊,去把挽香楼里的人全给我锁来,我就不信没有一个眼睛好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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