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去桃花源客厅。
老爷夫人、太老爷都已经坐定,其他长辈已经见过礼,叶护忙给胡雪松
拱手请安,胡雪松满面春风,热情地说:“叶护太子,请坐”
叶护客气地说:“请”。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轮流上菜,一桌美味佳肴摆放停当,胡夫人命丫鬟倒酒,微笑说:“这是叶护太子从回纥带来的葡萄酒,大家尝尝。”一家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每个人都神清气爽,连站在一旁的小丫鬟都垂手微笑。
午宴结束,又喝茶聊天,免不了谈些朝中之事,
胡雪松说:“现在是八月份了,只等两个月,一切都见分晓。”
叶护不解,真娘说:“前几天,瑞兰姐姐回来,说皇上特意在华清宫为安禄山开凿了一个温泉池,下诏书邀请安禄山十月份到华清宫的温泉来沐浴疗养。”
叶护冷笑:“皇上真是老小孩,安禄山怎么还会来?”
胡雪松尴尬地笑笑说:“皇上毕竟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一代明君,他应该不会等闲视之。”
胡润福见解独特:“这安禄山肥胖如猪,少说也有三百五十斤,到了他这个年岁,一身油脂皆是病根,若皇上能稳住他,拖上个三两年,待安禄山一命呜呼,危机也就自动化解了。”
真娘笑了,打趣道:“爷爷,您也是老小孩了,您不亏是当年皇上最看重的胡太医啊,和皇上一个思维模式呢,要是坏人都死了,这人间岂不比天堂还美不胜收?”
胡夫人瞟了真娘一眼,笑着责备道:“这孩子越来越没个大小了,怎么给爷爷说话呢”。
真娘用手帕掩面而笑,叶护给真娘使了个眼色,二人先告退下,让长辈去午休,
胡夫人担心久别重逢,爱意正浓的一对鸳鸯有情不自禁之举,让小惠跟上,又吩咐两个小丫鬟去侍候。
黄昏的广平王府,叶护太子告进。
广平王李俶听说叶护来了,很是高兴,忙出门迎接,李适也紧跟其后,开心地喊道:“叶护叔叔,叶护叔叔”。还没等两个大人见礼,李适先躬身作揖,
礼貌地说:“适儿给叶护王叔请安。”
叶护抚摸下李适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适儿又长高了”。
李俶热情地请叶护去自己书房畅叙。李适笑笑,一溜烟跑向掖庭宫虫娘的住处,
青灯孤影下,虫娘正在悉心地绣一条白色的丝绢手帕,她这些日子跟王妃沈珍珠学会了刺绣,正在绣一对金黄色的鸳鸯,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雄鸳鸯是太子叶护,雌鸳鸯是——”还未出口,睫毛闪闪,害羞地低下头去,忽地又想到自己自幼在冷宫长大,虽为皇上的女儿,却从未见过皇上,更谈不上得到什么父爱了,想到自己的身世,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忽听窗外有人喊:“虫娘,虫娘”。是适儿的声音,虫娘轻拭珠泪,微笑着去
开门,李适气喘吁吁地说:“虫娘,你快跟我回府,有贵客来了。”
虫娘问:“哪个贵客,我去作甚?”
李适瞧见虫娘绣的鸳鸯,打趣道:“是一只美丽的雄鸳鸯飞来了”。拉着虫娘的手就走,虫娘不解,挣脱李适的手说:“小孩子,胡说什么呀?”
李适睁大眼睛,白了眼虫娘,笑说:“叶护太子来了,他要我来请你,你到底去不去?”
虫娘又惊又喜,红霞飞腮,高兴地说:“去,当然去。”说着,忙进内室对着镜子扑粉描眉,又轻扫腮红,一边嘴唇染了胭脂,换了件新的衣裳,跟随李适去广平王府。
广平王府书房,宽敞明亮,优雅静谧,书籍琳琅满目,又排列整齐。李俶和叶护久别重逢,交谈正投机。
李俶说:“杨国忠已经将河东节度副使杨光翙拉拢过来了,杨副使承诺唯皇上之命是从,只要太原副使效忠皇上,等于长安又多一层屏障。”
叶护不无忧虑地说:“如此打草惊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安禄山又怎么会允许让人虎口拔牙呢?杨国忠是拿着大唐和安禄山博弈,他只考虑一己私利,
并没有采取宏观的得力措施有效防御安禄山反叛。”
李俶一听倒是唬住了,自责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现在杨国忠在朝中一手遮天,我父王这个太子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我又能奈何?”
叶护说:“好了,我们换个话题,我现在也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想娶真娘为妻,我父汗的意思,却要得到大唐皇上的恩准,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给大唐添乱吗?”
李俶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倒是有个建议。”
叶护期待地说:“说说看。”
李俶说:“你向大唐求婚,要了虫娘,我可以安排真娘作为陪嫁一起嫁过去,就如娥皇女缨,以后她们两个都是你的可敦,真娘还是你的知己,虫娘你也见过的,她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又是那么漂亮,更难得的是,她对你一片痴情,这些天来,她常常来我府上旁敲侧击地打探你的消息,我都不忍心告诉她,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叶护摇头说:“不,这注意不好,真娘会很伤心的,而且,虫娘毕竟是皇上的女儿,这样也会委屈她。”
李俶正色道:“叶护贤弟,你是回纥太子,未来的可汗,你一旦继承汗位,后宫会有很多女人,我不信,你这一生只要真娘一个,如果你真坚持,我真的是爱莫能助了。”
叶护微笑道:“顺其自然吧,等皇上和安禄山真的决裂了,这点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李俶见叶护对真娘情真意坚,故意问:“若我皇爷爷永远不答应呢,你父汗也就不会答应,你打算怎么办?”
叶护叹口气说:“那我就带真娘走,去一个没有人可以干涉我们相爱的地方。”
李俶也是性情中人,钦佩地拍拍叶护宽阔的肩膀,赞说:“行啊,有情有义,我敬你。”叶护干了一杯酒,又聊到回纥汗庭的一些事情,李俶赞许地频频点头。
一群宫女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位华服靓丽,娥眉凤目的美人走过来。
李适眼尖,一眼看到他的母亲广平王妃姗姗走来,忙拉着虫娘躲到一个花坛下。
广平王妃问身边一个小宫女:“可看见郡王爷去了哪儿?”
小宫女答道:“广平王的朋友回纥王子来了,他们正在书房说话儿,
刚才广平王吩咐小的,非传莫入,禁止任何人叨扰。”
王妃微笑说:“咱们先去给太子殿下请安去。”说着,调转方向,坐辇前往东宫。
待王妃娘娘和几个宫女走远,李适拉着虫娘的手,从花坛下的草地上站起来,悄声问:“虫娘,咱们就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吗?叶护叔叔不出来,咱们就等一夜啊?”
虫娘笑道:“他肯定会出来的,两个大男人难道还会在书房过夜不成?
我们两个就佯装月光里散步,待叶护太子出来,你就叫住他,我呢。”
虫娘调皮地一欠腰肢,做打千状,温柔又大方地说:“叶护太子安好,虫娘给叶护太子请安。”李适被逗乐了,开心地说:“虫娘,你这么作揖,看起来又高贵又有淑女范儿”。虫娘乐呵呵地说:“婉约典雅,娇态百媚,我都是跟王妃娘娘学的呀。”
李适笑道:“我娘才不像你,我娘说,我爹当年费了好大劲才娶到了我娘。”
虫娘绯红满面,摇头微笑。李适忽然捂着肚子说:“虫娘,我要去撒尿。”
虫娘笑道:“适儿,你真逗,快去,快回哦”。
李适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开了。书房的门闩晃动,门开了,李俶同叶护太子一同走过来。
月光里,广平王和叶护两个宛若仙境的王子,叶护潇洒的举止宛若电光火石一样激荡着少女虫娘的芳心,虫娘的心突突跳,感觉有千头小鹿在心头撞。
叶护也看见了虫娘,牡丹亭下,月光如水,乳白色玉柱上倚着个窈窕淑女,明眸善睐,顾盼神飞,风儿吹动着她的衣裙,沙沙作响。
李俶上前说:“小姑姑安好,怎么一个人来乘凉?”
虫娘轻启珠唇,莺声说:“本来和适儿一起赏月,他刚刚离开。”
叶护太子作揖道:“虫娘公主安好!”
虫娘忙躬身还礼,微笑说:“叶护太子安好。”
李俶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天我们对影成六人,一起欣赏这荷塘月色。”
叶护微笑说:“好。”
李俶知道叶护喜欢博学多才的姑娘,就引着虫娘道:“虫娘小姑姑,你和适儿常在一起读书,今天这么好的月光,可否赋诗一首,让我和叶护太子听听。”
虫娘害羞地笑笑说:“就作个‘荷塘逢叶护’吧?”叶护微微笑,朗声说:“好,那就即景赋诗。”
虫娘仰望明月,蹙眉略思,缓缓吟道:“
广平王府寻常见,芙蓉园里几度闻。正是初秋月圆夜,荷塘落花却逢君。”
李俶拍手赞道:“妙,妙,好诗,切合当下的风景和心情”。
叶护暗想:“这虫娘除了长得金发碧眼,高鼻深眸,若论即兴赋诗,还倒是有些真娘的韵味,多情又含蓄,她既有情与我,而我却钟情真娘,又不忍伤害这冷宫里长大的可怜小公主,不若把她当做妹妹,陪她聊几句,以疏导她的落寞也好。”
于是笑道:“长安多才女啊,虫娘,你很像我的妹妹,阿格苏公主。”
虫娘惊喜地道:“阿格苏公主,她一定很漂亮,又能歌善舞吧?”
叶护道:“是的,我妹妹很小的时候,我母后就过世了,小时候,我们相依为命,后来我来长安留学,父汗又国事繁忙,阿格苏常常很孤单,月光很好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走出牙帐赏月,她懂汉文,偶尔也会作首诗。”
虫娘一边畅想,一边描绘道:“浪漫的沙漠一望无际,一轮新月升起,美丽的回纥公主,宛若仙女随风飘来,望月生情,莺莺赋诗,这画面太美了。”
叶护见虫娘将回纥想象成大沙漠,甚觉有趣,不禁哑然失笑。也不纠正她,继续说:“我常常告诉阿格苏,女孩子不能太多情善感,月缺花残就落泪,这样不好。女孩子一定要快乐,常常微笑,快乐的女孩才是这世界的美丽女神,她们心态淡定,进退有节,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会拥有幸福的未来,后来,阿格苏就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快乐了。”
虫娘惊奇地说:“是吗?大多数时候,我也很快乐,可是有时候心情莫名其妙地会很差,怎么办呢?”
叶护笑笑:“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学会自我调节,比如找个朋友聊聊天,下棋或者出去骑骑马,去御花园赏赏花鸟虫鱼,或者对着一片树林大喊:‘我一定要快乐!’”
虫娘笑得若月夜里盛开的芙蓉,赞道:“叶护太子,你不但才华横溢,而且真有趣!”
叶护微笑说:“人只有掌控自己的心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虫娘,
记住,你一定要做个快乐的公主。”
虫娘笑说:“好,遵命,多谢太子殿下开导”。
李俶说:“虫娘本性是个开朗的女孩,这段时间经常和适儿在一起看书学习,
有了你,适儿大有长进呢,侄儿应当好好谢谢你。”
虫娘道:“莫谢,适儿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
李俶笑道:“虫娘已经学会变得快乐了。”
三个人沐着凉爽的风,说笑着绕荷塘走了一圈,叶护见时辰不早了,忙告辞回府,虫娘依依不舍地送走叶护,双眸含情脉脉,湛蓝如水,心若注入蜜糖一样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