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互伤

身子又突出几分沧桑感，“爹？”我有些惊讶地开口，“您怎么？”这些日子，“爹”的称呼竟然已经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我的生活，我已不再排斥这里的一切，包括，他是我爹的事实。

    “你要去找离无双？”步渊脸色有着几分苍白，这段日子的消耗使他的身子看起来又羸弱了几分，渐渐显出中年人的疲累，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爹，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些事情您别操心了。”我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我明白他的心情，我们失散了十几年，如今才相聚了不到三个月。

    步渊叹了一口气，伸手抚着我的鬓角，满是怜爱地看着我，“女儿长大了，不由爹了……”

    “爹……”我看着他，心口满满的都是这些日子他对我的好，我知道，他想要弥补这些年来对顾念兮的亏欠，他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丢下他。

    “云兮，只要你能幸福，爹做什么都愿意。爹知道你要去找离无双，爹只是担心你受伤害。云麒是个好孩子，他对你的心爹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世间情爱半分不由人，全在乎一颗真心，若你真的非他不可，他也对你一心一意，爹自是祝福你。”一番话，我心中满满全是感动，我看着他鬓角的几缕银丝，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自私，可是转眼间，这种愧疚便被心中无限扩大的不安和疑虑所取代，我笑了笑，“爹，云兮永远都是你的云兮。”

    “去吧，好孩子，只是，如果可以，常回来看看爹，药王谷永远是你的家。”他叹息一声，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抱抱我，却又有些踟蹰。

    我心下了然，靠近他一步，轻轻拥住了他的身子，靠在他怀里，就像靠近父亲怀中的小女孩一样，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父爱的浓情，泪水不由得从眼眶中流出，“爹，我不会丢下您的，我一定会回来接您离开，跟我一起生活的。”

    我们相拥了好一会，这才松开了彼此，我抬眼，“爹，云麒，就拜托……”

    “我陪你去。”一声突兀的插话打断了我的嘱咐，向侧面望去，月光下，云麒那张苍白的面颊，撑着病体，已然换过了一身淡白色的衣袍，整个人有些摇摆地站在那里。我静静地凝望着他，他也静静地看着我。一双眼中，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的脸颊还淡淡地泛着红痕，嘴角微微肿起，眼中却只有对我的担心，那一霎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把。

    我抬步走到他身前，“你不用管我，养好伤最重要。我一个人可……”

    “我陪你去！”他坚定地声音不容置疑，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完最后的一句，看了他一会，“你……”他依旧认真地看着我，仿佛我不答应，他决不妥协。

    我垂眸，看着这一地的月光，月色太美，你又太温柔，我该如何承受得起你这样的情。

    “你的身子？”我微微张口，云麒仿佛安心似的舒了一口气，“无碍，我还撑得住。”

    我抬眼，心口堵了一口气似的压得我喘不过来，鼻子忽然间有些酸涩，我强忍住眼中的湿意，稍稍偏过头去。“走吧。”

    我回过身，朝着步渊点点头，“爹，等我回来。”

    步渊凝望着我，沉沉地点点头。

    我转身，云麒跟上了我的脚步，朝着夜色中疾步走去，村口放着两匹马，看来步渊早就备好了，我再次转身，看着远处屋檐下那抹模糊不清的身影，点地，飞身上马。云麒也迅速跨上了旁边的一匹马，手中扬鞭，“驾！”两匹马瞬间冲了出去，消失在夜色迷茫之中。

    从药王谷到鬼蜮的路程足足花了我们十几天，这还是隔两天才休息一次的速度不停飞奔着赶去的。云麒拼着带伤的身子却从不拖后腿，一路跟着我狂奔而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我想劝他回去疗伤，可是他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总是比我还抢先一步奔驰着。

    一路上我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每一种归结到一个结果，那就是离无双是有他的计划的，他没来找我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就算江湖上传出他要跟穆锦妍成亲的消息，那也一定是有理由的，他绝不会轻易毁诺，他明明答应了我的，会给我一个盛世婚礼的。

    第十五天的傍晚，我们终于到达了鬼蜮的山脚下，看着累瘫在地的两匹快马，我和云麒也都气喘吁吁地靠在路旁，“天色太晚了，不如今夜先住下，明日一早我陪你上山。”云麒看着我，指了指不远处小镇上的客栈。

    我瞅了瞅那边通明的灯火，再看看云麒一身的狼狈，雪白的衣衫上带着泥土和点点隐约的血迹，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样？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他愣了一下，微微笑笑，“没事，我……”话没说完，他身子已然无力地朝一旁倒去，我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在怀中，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心里又疼了一下，带着他快速找到了客栈，要了一个房间便住了下来。

    房间里就一张床，还算宽敞，云麒已然不省人事，我将他安顿好后，随意洗漱了一番，只好和衣睡在他身边，连日来的奔波让我们的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头挨着枕头，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我早早便醒过来了，云麒的伤口经过我简单的处理，又找来了大夫细细看过，已然无恙，只是他仍昏睡着，这些日子他的身子确实经不起一点折腾了，必须要好好修养几日。这一来，我只好放弃赶快上山的打算，留下来照顾他，直到三日后，他的身子才稍微好转了些。

    又耽搁了三天，我心中焦急，但面上却不能显示出来，云麒为了我赶了这么久的路，身子如此虚弱，我不可能丢下他在这里。坐在窗口旁，望着楼下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地讲着最近发生的大事，我的注意力逐渐被他所吸引。

    “话说这无双门主离无双与澜风堡堡主御震天一场恶战，大家伙知道结果怎样？”说书先生，眼珠一转，望向台下各位。

    “怎样？”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离无双重伤御震天和其独子御风，将着澜风堡满门五十多口人一夜灭尽，据说那血都漫道断峰崖下了呢。之后，离无双还从澜风堡带回了一个神秘女子，据说是御震天的美艳小妾。”

    “你这么多据说，都从哪来的？”有人调笑道。

    “我自然是有我的渠道了……”

    “别打断！继续说呀……我听说，无双门主不是要大婚了么？之前不是跟什么顾家小姐么？怎么现在好像成了穆家小姐？这又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小妾？”

    说书人一脸神秘笑笑，“这位兄台，了解的不少呀……无双门主是前人武林盟主展鹏大侠的独子，自幼与穆家小姐青梅竹马，自然是两情相悦。那顾家小姐，谁知道怎么冒出来了，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多几笔风流债，也不为过啊……”

    “哈啊哈……”众人哄笑，有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暗自捏拳，这都说的谢什么胡话！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穆锦妍口口声声爱着我哥，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妾是何许人也？”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不过，据说御风公子对这位小妾也是毕恭毕敬的。”

    “御风公子的人品可是上等的好，可惜了……如今竟身为阶下囚……这无双门主似乎也有些残忍了……”

    “嘘！！”旁边一人立刻捂住了这人的嘴，蹙眉道，“小声点！不想活了！这可是无双门的地界！”

    说书先生也是一皱眉，“今日就到此吧，多谢各位捧场了……”说罢，他摇摇纸扇，端着架子走下了台子，众人继续喝着自己碗里茶水，聊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一派和谐的样子。

    我转过身，猛地关上了窗，一时间心头满是怒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御风……御震天……顾清越……穆锦妍……离无双……还有那个小妾，肯定是白莲月。

    一大串信息塞着我脑袋，让我有些头痛。我阖眼，静静地舒缓着心口的不适，这几日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之前忙着赶路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闲下来了，反而开始发作了。

    突然，太阳穴上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揉着，我猛然睁眼，云麒温柔的面容在距我不到一尺的位置，他伸出手按压着我的鬓角，指尖带着凉意。

    见我看他，他有些讪讪地收了手在身侧，我移开眼，仿佛故意忽略他刚才的举动，“醒了？要吃午饭么？我去叫小二。”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眸，“怎么了？你不舒服？”

    他摇摇头，“你很着急吧，我们等会上山。”

    我噎了一下，“啊？”

    云麒淡淡地笑着，“我知道你的心思，是我拖累你的行程了，你已经等不及了吧。那就去吧。不过，让我跟在你身边，我怕你受伤。”

    “怎么会受伤？”我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就住口了，点点头，“我想先弄清楚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身子如何？”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行动自如。”

    “用武呢？或者，轻功？”

    “可以。”他点点头。

    我抽出我的手腕，不着痕迹地走开了一步，“那今晚，我想夜探地牢。”

    云麒神色闪了闪，唇边浮起一抹苦笑，“你一直都信他。”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没有回头直接出了房间，“我去叫饭。你先休息一会，注意身子。”

    “你的身子……”

    我顿足，“我自己清楚，谢谢。”

    下了楼，我叫来小二，一番安顿，他端来了饭菜，我和云麒简单地用了饭，稍事休息了一会，天色已然到了傍晚。出了客栈，我和云麒一路朝着无双门走去，我们俩就这么走在山下的小镇上，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免动真气。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夜市随之开始热闹起来，路两旁的小摊一个个摆了起来，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是不是走过一对对小情人，嬉笑着从我们身边穿过。看着他们幸福的笑容，我有些愣神地迈着步子，云麒紧紧跟在我身边，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我偶然看过去的目光落在他精致但瘦削的侧脸，竟觉得恍若隔世般，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云麒，”我停下了步子，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心中竟一瞬间感到后悔。

    “怎么了？”他也停下了步子，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我，眼中依旧是关心的神色。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望着他，“谢谢你陪我到了这里，接下来，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去。”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不想牵扯你……你没有必要……”

    他抬脚就走，我惊讶了一下，跟了上去，他头也不回，“快点赶路，子时之前我们才能到无双门。我知道一条近道，可以直接通到厨房的暗门里。”

    “云麒……”我伸出手去欲拉住他，却不料他的手先一步扯了我的手腕，“走吧……”不容推脱的语气让我一愣，人也被他拽着疾步朝山上走去。